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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犀照  作者:倪匡 书号:43518  时间:2017/11/7  字数:11417 
上一章   第五部 超级顽童胆大妄为    下一章 ( → )
  我想了一想,放下了电话:“对,到南极去,路途遥远,也不在乎迟一天半天。”当晚,我一直在想看张坚不知道是发现了甚么怪事,要我非去不可。可恶的是,他在电话之中,甚么也不说,叫我设想一下,也无从设想起。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梁若水通了一个电话。请她在家里等我,然后,我驱车前往。梁若水还是住在老地方,看到了我很高兴,我先问她:“陈岛的蛾类研究。有甚么进展?”梁若水缓缓摇看头道:“很难说。人的脑部,肯定可以直接接受外来的讯号,讯号强烈时。甚至可以使人的行为整个改变,可是却始终无法找出甚么类型的讯号,才能肯定地被人脑接受,像是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我问:“那么,在不断的实验之中,至少有过碰巧成功的例子?”

  梁若水答:“是。所有参加实验研究的人,全是自愿的,因为在一切不可知的因素下,会有可能产生十分可怕的后果。”我想起发生在“茫点”这个故事中的一些事来,由衷地道:“真是,要是人忽然在镜子中看不见自己了,或是老觉得有一只蛾在手,的确可怕。成功的例子是…”梁若水道:“其实,不能算是甚么成功,参加实验的人,在忽然的情形下,会有十分怪异的幻觉,一个年轻人有一次,就见到了无数鬼怪。”我不骇然:“无数鬼怪?那是甚么意思?”梁若水摊了摊手:“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只是在那一霎间,不知是甚么讯号,使他有了看到无数奇形怪状东西的感觉,而究竟是哪一组讯号使他有了这种幻觉的,全然找不出来。”我想了一想,说道:“那只好不断研究下去。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个朋友,看来像是患了精神病…”我把胡怀玉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他坚决相信有甚么…不知是甚么东西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他正在和那种他称之为妖魔鬼怪的东西作斗争。对他来说,这种斗争,像是非常剧烈。”梁若水点头:“是的,世上最惨烈的斗争,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斗争。像那位胡先生这样的情形,作为一个精神病医生,不知见过多少了,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好了,我可以扮演驱除他体内魔的角色。”听得梁若水这样讲,我自然大大放了心,不过我还是说了一句:“他自己绝不认为自己有病,而且。还认为他自己和别的精神分裂症者不同。”梁若水淡淡然笑看:“每一个精神分裂病者,都这样想。等他来了,我自有处置之法。”

  我自然没有理由不放心,我们又闲谈了一会,梁若水忽然感慨起来:“人脑的构造,真是复杂。像精神分裂症,已经有了不知多少宗病例,它的症状,甚至医疗方法,也都被就定了下来,治疗的百分比高。可是,导致一个人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原因,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只知道脑部有甚么地方不对头,可是病因、病源,完全不能寻找。”我同意她的看法:“是啊,构成人脑的几十亿个各种不同类型、不同功用的细胞,只要其中单一的一个出了点毛病,整个脑部的功能运行,就会出差错,总不能把人脑的几十亿个细胞,逐一检查。”梁若水叹丁一声:“就算能逐一检查,也没有用,因为即使在放大了几十倍的电子显微镜下,也无法知道何者是正常,何者出了毛病,就算是专家,也末必能真正了解自己,唉。”她神情伤感,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她的好友,因为脑部活动受了不明讯号干扰而堕楼致死的张强,只好陪看她叹了一下,然后告辞。

  离开梁若水的住所,我的心情倒相当轻松,因为我知道胡怀玉必然会去找她,听她的口气,胡怀玉的症状不算是严重,可以治疗,那使我可以放心到南极去。

  我赶看去办各种手续,到南极去见张坚。早若干年,我曾到过一次南极,几乎没有在冰天雪地之中死去,这次再去,自然不会有甚么恐惧,但是多准备一下总是好的。

  我在中午时分回到住所,订好了下午起飞到纽西兰的班机,所馀的时间不能算多,我才到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看温家的车子。

  我不皱了皱眉,一进屋子,看到坐在客厅中的,又是温宝裕的父母,找更是厌烦。虽然,我看到温太太双眼红肿,温大富一脸凄惶,看来有相当严重的事。但是我不打算理会。

  白素也没有陪看他们,在我进来之后,她才在楼梯上出现,温大富一见我进来,就站了起来,语带哭音:“宝裕…失踪了!”我向楼梯走去,先是怔了一怔,随即道:“你可以通知全市的警察到我这里来搜,看他是不是在我家里。”

  温大富急忙道:“卫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找一找他,他还小,现在社会又不太平,他离家出走,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真是…”

  温大富真是急了,竟然噎噎哭了起来。他一哭,他那位肥胖但十分美丽的子,也跟看哭出声来。一时之间,客厅之中,大有哭声震天之势,我真不知道是生他们的气好,还是同情他们好,只好向白素望去,白素叹了一声:“我劝他们报警,他们却不肯听,一定要等你回来,请你帮忙。”我已经上了几级楼梯,转过身来:“你们最好报警,我想他不会走远。”

  温大富连连摇头:“他昨晚回家,一进房间就没有出来,看来连夜扒窗子逃走,警方说,没超过二十四小时,不受理。”我一挥手:“那就等到了二十四小时再去报警,我立刻有远行,不能奉陪。”说看,我就自顾自上了楼梯,半小时之后,当我提看手提箱下来时,发现他们还在。白素正在打电话,我儿听到最后一句:“黄先生,多多拜托。”

  白素放下电话,望向他们两夫:“我已对一个高级警官说了。他叫黄堂,你们这就可以到警局去见他。”我闷哼了一声:“黄堂是警方特别工作组主任,一个少年离家出走也去找他?”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温氏夫妇干恩万谢,走了出去,白素摇看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哼”了一声:“天下也有不是的父母。”白素瞪了我一下:“至少他们两夫妇不是,宝裕这孩子也真是,上哪儿去了?他父母说他把自己名下的存摺带走,他们到银行去问过,相当大的一笔数目的存款,全叫取走了,他们担心是受了匪徒的胁迫。”

  我笑道:“对,就像他拿了犀角,他们以为是我教的一样。”“对了,”白素接过了话头:“梁若水打过电话来,胡怀玉已经去找她,说没有甚么大问题。”白素和我一起上车,直驶向机常上了飞机之后,我只是看书,没有甚么事可长途飞行,十分乏味,唯有看书,才能打发时间,飞机在纽西兰看陆,我还要转塔小飞机到因维卡吉弟去,等我到了因维卡吉弟时,有两个人,举看有我名字的纸牌在接我,我向他们走了过去。

  两个人都年纪很轻,体魄强壮,面色红润。他们自我介绍,是纽西兰国家南极探险队的工作人员,和我用力握看手,指看一架小飞机:“张博士说,卫先生自己会驾驶这型飞机。”我向飞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忽然之间,像是十分有趣地笑了起来。

  我有点莫名其妙,同他们望了一眼。他们立时敛起了笑容,鬼头鬼脑。

  二人其中一个,把一大叠文件交给我:“所有飞行资料全在这里,你和控制塔联络,就可以起飞,经麦克贵里岛,到巴利尼岛。到了巴利尼之后,会有探险人员再和你联络。”我把飞行资料接了过来,先约略翻了翻,和他们一起到了那架小型飞机的旁边,在我登机之际,我又发现他们两人,有点鬼头鬼脑的神情,这使我感到有点难以忍耐,我陡然回头:“你们有甚么事瞒看我?”那两人吃了一惊,忙道:“没有。没有。”他们这种态度,真是盖弥彰,可是我想了一想,我和他们素不相识。他们的言语之间,又对张坚充了敬意,实在不可能害我的,他们看来有点鬼祟,但是却并不像有甚么恶意,我一面想看,一面指看他们:“真有甚么事,还是快点讲出来的好。”两个人一超举起手来作发誓状:“没有,真没有。我们有甚么事要瞒你?”我心中仍是十分疑惑,但一时之间推究不出甚么,总不能一直向他们问下去,只好瞪了他们一眼,上了机。我在驾驶臆中坐定,看到那两个人你推我打,嘻哈大笑看奔了开去,而且频频回头,望向飞机。这更便我疑惑,他们可能在飞机上做了甚么手脚。

  但是如果他们在飞机上做了手脚害我。神态又不可能这样轻松,这真叫人有点摸不看头脑。

  我开始和控制塔联络,不多久。就滑上了跑道,起飞,小飞机的能极好,速度也极高,二小时之后,就已经在麦克贵里岛降沼,增添燃料之后再起飞,又三小时之后,到达了巴利尼岛。

  巴利尼岛在南极大陆的边缘,我到的时候。算来应该是天黑了,但是整个空间,却弥漫看一种如同晨曦也似的明灰色,这正是南极大陆的连续的白昼期。南极的白昼期,也是南极的暖季。可是所谓暖季,温度也在摄氏零度之下,寒风面扑来。

  我才一下机,就有一个人了上来,热烈地和我握看手。这个人留看浓密的胡子,胡子上全是冰层,以致连他的面目也看不清楚。

  他看浓厚的澳洲口音的英语,对我表示热烈的:“张博士已经回基地去了,我是探险队的联络负责人,张博士吩咐过,你一到,就有适宜雪地降落的特种探险用的飞机给你使用。”他说看,同停机坪不远处的一架飞机,指了指。我知道这种专为探险用而设计的飞机,可以在天气恶劣的南极上空飞行。南极大陆上空,不论是寒季还是暖季,终年受西风寒所笼罩。

  在那里,就算是最“风平静”的日子,风速也达到每秒钟二十公尺,风大的时候,风速可以高达每秒七十公尺以上,普通飞机无法在南极上空顺利飞行。

  这种特殊设计的飞机,也可以在恶劣的环境之中,降落在南极的冰原上整个南极大陆,有百分之九十叁长期受冰雪覆盖,只有少数边缘地区才在一年之中,难得有零度以上的天气。南极的冰封面债比北极大五倍左右,想找一个没有冰层的地方降落,几乎不可能。

  我也知道这种飞机有完善的救生设备、通讯设备和食物,可以供在万一失事的情形下,作最长时间的坚持,便得救援队能够救援失事者。

  这种飞机,全世界不超过五架,全供各国在南极的探险队所用,由各国政府,不论政治立场如何敌对,共同出资建造在南极,有看人类在科学上高度合作的典范,即便是在美国和苏联的冷战最烈的时期,在南极的美国科学家和苏联科学家,还是抱看共同目标在努力工作,并无歧见。

  所以,我看到张望留下了这样的飞机供我使用,觉得十分满意,那人又邀我去休息一下,我也表示同意,和他一起步向一幢建筑物。

  在休息期间,我试图在那人身上,多少问出一些张坚究竟遇到了甚么奇事的端倪,可是那人却甚么也不知道。找休息了大约一小时,享用了一顿味道虽然不是很好,可是却热腾腾的饭餐和读了飞行资料。

  然后,他又送找到了那架飞机之旁,有两个地勤人员正做好了最后的检查工作,做看手势离开。他们向我望来,我又在他们脸上,看到了那种似笑非笑、鬼头鬼脑的神情。

  这真使我疑惑到了极点:为甚么老是有人用这种神情对我?这使我不能不警惕,因为根据资料,从这里飞到张坚所在的基地,航程超过一干公里,需时六小时,如果飞机上做了甚么手脚,在辽阔的南极冰原上,救生设备再好,落起来也绝不愉快。

  所以,我一看到两人有这种神情,就立时停步:“飞机有甚么不妥?”那两个人呆了一呆,一个道:“没有不妥,燃料足够一干五百公里使用,你的航程,只是一千两百公里,没有问题。”另一个也道:“没有问题,你一上飞机,立时就可以起飞,没有问题。”这两个人的神态,和上次那两个人一样。

  我了一口气,空气冰冷,我还未曾再问甚么,他们已急急走了开去。

  那个联络主任看来像是全不知情,只是说看:“现在是南极的白昼期,你不必采取太高的高度飞行,可以欣赏南极冰原的壮丽景,甚至可以远眺整个南极上最高的维索高地的冰川。”我“嗯嗯”地答应看,有点心不在焉,可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甚么来。

  由于心中有了疑惑,所以特别小心,对救生设备作了详细的检查,又从电脑上确定了机上的各部分都操作正常,才开始起飞。

  一切都没有甚么异状,我只求飞行平稳,倒不在乎是不是可以欣赏到壮丽的景,把飞行高度尽可能提高。

  望出去,不是嗤嗤的白雪,就是闪看亮光的冰层。高山峻岭,从上面看下去,显不出它们的高峻,感觉上看来像是一道一道的冰沟。

  一切正常,再有一小时,就可以降落了,我尝试和张坚的基地通话,不多久,就有了结果,基地方面说天气良好,随时可以降落。

  在南极冰原上降落,不需要跑道,只要在基地附近,找一幅比较平坦的地力就可以了。

  看来,我的疑心是多馀的,或许是寒冷的天气,使人会有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正当我在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在叫看“卫先生!”那是极普通的一下叫唤,我一生之中,被人这样叫,不知有多少次了,可是却从来也没有一次像这次那样吃惊过!在南极冰原的上空,明明只是我一个人在驾看飞机,而忽然之间,身后有人在叫我,这怎能不令人吃惊?我一面陡然回头,在回头去的那一霎间,心念电转,已作了许多设想,其中的一个设想甚至想到了,是不是胡怀玉所说的“那个东西”在我身后呢?可是,当我一转过头来时,我却在刹那之间,甚么都明白了。

  一时之间,我真不知道是吃惊好,还是生气好,或者是大笑好!在我身后,站看一个人,一副调皮的神情望看我,这个人,竟然是温宝裕!我不明白在这样的情形下,有甚么可笑的,但可能走由于我那种错愕的神情,看起来相当滑稽之故,所以温宝格一和我打了一个照面,就“哈哈”笑了起来。

  他一面笑着,一面挤了过来,就在我的身边的一个座位上,生了下来,说道:“你无法把我送回去了,回去燃料不够,你只好把我带到基地去。”温宝裕会突然出现在飞机上,自然意外之极。

  我一看到了温宝裕,前后两批和飞机有关的人,为甚么那样鬼头鬼脑,倒十分容易明白了。

  在我离开住所之前,他的父母已经声称他提走了他名下所有的银行存款“失踪”了,毫无疑问,他一定先我一步,到了纽西兰。

  他曾在我书房中,听到了我和张坚的对话,知道了我的行踪,和我与探险队成员联络的方法,他赶在我前面,可以令得和我联络的人,相信他和我在一起。

  他是用甚么方法使那些人不对我说的呢?多半是“想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之类,西方人最喜欢这一套,尤其是温宝裕能说会通,样子又讨人喜欢,在南极边缘工作的人,生活都十分单调,自然容易帮他。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问题是,他自称是我的甚么人,才能使人家相信他呢?我盯看他,眼神自然十分严厉,这小子,他也觉得有点不对了,笑容消失,现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他的表情虽然十足,可是我可以断定那是他在“演戏”这个少年人,是一个十足的小滑头。我冷冷地问:“你对人家说,你是我的甚么人?”温宝裕了一口口水:“我…说是你的…助手。”我闷哼了一声:“助手?有理由助手的行动,要瞒看不让我知道吗?”温宝裕眨看眼:“我说…你的南极之行,非要我随行不可,可是在出发之前,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肯答应。”一听得做说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一下闷吼声,温宝裕怕我打他,缩了缩身子,又用手抱住了头,眼睛眨看,一副可怜状。

  我冷笑道:“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父母会吃你这一套,我不会。”被我揭穿了他的“阴谋”他多少有点尴尬,讪讪地放下手来:“所以,我告诉他们,我终于肯来,你一定会很高兴,但是我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们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了一口气,这小滑头,真的,飞回去燃料不够,只好把他带到基地上去,但是他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他了吗?那他就大错而特错了。

  我冷笑一声:“一到基地,我绝不会让你下机,立刻加油,自然有人把你送回去。”温宝裕了一口口水:“这…又何必呢?古语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不等他讲完,就大吼一声:“去你的古语。”温宝裕忙道:“好好,不说古语。只说今语,或许我真的可以帮助你,不一定完全没有用。”我冷笑:“你有甚么用?”温宝裕对答如:“这也很难说,狮子和老鼠的寓言,你一定知道,当老鼠说可以有机会报答狮子的时候,狮子也不会相信。”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任凭你说破了三寸不烂之舌,我也不会听你,你父母因为你的失踪,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还在这里和我说寓言故事?”温宝裕道:“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在上机之前,写了一封信给他们,详细说明了一切,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自然再放心也没有。”我瞪看他,这小滑头,做事情倒有计划。“这样说来,我又多了一条拐带罪了。”温宝裕忙分辨:“不!不!我信里说得很明白,一切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不过…不过…”他略顿了一顿:“不过我告诉他们,你一定会答应照顾我的。”我没好气:“我要照顾你?用我的方法,立刻要人把你送回去,绝不会让你下机。”温宝裕转出我的语气极其坚决,他撮看嘴,沉默了一会,才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会在归途从飞机跳下去,我知道紧急逃生设备在何处。”我“哈哈”大笑:“之至,你未曾落地,整个人就会变成一冰柱,希望你落地时,不至于碎裂得太厉害,你真要跳,现在就可以跳。”温宝裕哭丧看脸:“卫先生。你真没有人情味。”我立时道:“你说对了,半分也没有。”温宝裕紧撮看嘴,不再出声。这时,飞机离目的地已不是很远,我又检查了一下降落前的准备工作,同时开始和基地作正式的无线电联系。

  温宝裕忽然又问:“你的第一次冒险,是在甚么时候开始的?”我一听得他这样问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何在。所以立时道:“可能比你更早,但那是自然而然来的,不是我用手段,欺骗和隐瞒去刻意追求,像你这样子,只怕一生也找不到甚么真正惊险的经历。”温宝裕急急分辨:“不,不,我不是刻意追求,对我来说,这次到南极来最自然。任何事情,用上一点小小的手段,是免不了的,相信你也不止一次用过同样的手段。”我懒得再和他争辩。这个少年,不但聪明,而且简直有点无赖。我一生之中,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可是和这样的少年人打交道,倒买还是第一次。

  温宝裕说看,忽然又叫了起来:“卫先生,我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到达南极的最年轻的一个人。”我更正他的话:“到达南极上空的最年轻的一个人,我不会让你下飞机,你没有机会踏足南极大陆。”他眨看眼望看我,我已经和基地通完了话,我大声吩咐:我需要立时替飞机加回程的燃料,同时希望有驾驶员可以立刻将飞机飞回去,因为有一个意外的搭客在飞机上,他是混骗上来的。

  基地方面的回答十分吃惊:“怎么会有这种情形。”我还没有回答,温宝裕像是明知没有希望了,所以豁了出来,对看无线电通讯仪大声叫:“这是由于卫斯理先生的疏忽。”我用力把他推了开去,他倒在座位上,我又吩咐,同时令飞机的高度迅速减低,不一会,已经可以看到下面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上,探险队基地的各种建筑物和旗帜,以及在适合飞机降落处,所作的标志,同时也看到一辆雪车驶向前。车上有一个人,正在挥动看一幅相当巨大的红布。

  我估计这个在车上的人,可能就是张坚,这时,我当然不能和他打招呼,只是专心于飞机的降落。当飞机终于落地,在冰面上滑行,而我也放出了减速伞之后,温宝裕作最后挣扎:“卫先生,求求你,我已经来了,就让我留下来。”我坚决地道:“不行。”温宝裕道:“我就留在基地,哪里也不去。”我冷笑:“你以为南极探险基地是少年冬令营,随时外来者参加?你知道南极的生存条件有多差,你随时可以死亡,到时,我就会成为杀人的帮凶,不行!”温宝裕深深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已有足够的准备…”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的所谓御寒准备,只能参加城市郊外的冬令营。”飞机在这时。完全停了下来,温宝裕向机门望了一眼,若他的情形像是想强冲下去。可是不等他有任何动作,我已经发出了一下严厉的冷笑声。这样的冷笑声,足以使得一个恐怖分子不敢轻举妄动了,何况是温宝裕。

  果然,温宝裕乖乖地生看,不敢再动,我已经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雪车又向前驶来,当我打开舱门时,车子恰好驶到近前,在车上的那人果然是张坚。他拉下口罩,大声叫看。

  我和他相隔不过十来公尺,可是由于风势强劲的缘故,他在叫些甚么,我一点也听不到,我向前做看手势,示意他过来。

  他下了车,踏看积雪,向前走来,上了登机的梯级,我让他进了机舱。

  他进了机舱之后,第一个向他打招呼的居然不是我,而是温宝裕温宝裕向他一扬手:“嗯,张博士,你好。”张坚忙了一忙,拉下了厚厚的帽子和雪镜,我也忙把机舱门关上外面的气温至少是摄氏零下十多度,不是没有御寒设备可以安得住的。张坚向温宝裕望去,现出极讶异的神色来,笑道:“喃,小朋友你好!”我忙道:“张坚,别和他多说话,他是一个小滑头,你这种呆脑的科学家,不够他来。”张坚显然不明我的劝告,十分有兴趣地望看温宝裕,而且,立时他们互相眨眼我连忙横身,搁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不让他们继续眉来眼去,因为我知道,只要给他们两人有说上十句话的机会,温宝裕一定有办法被张坚邀请他在基地住下来。

  所以,我一隔开了他们之后,立时正对张坚道:“你听看,这孩子的事,完全由我来处理,你只要多一句口,我不管你这里发生了甚么事,立刻就走。”张坚张大了口,忙道:“好,我不说,我不说。”他一面说“不说”一面还是多了一句:“这孩子,他竟然能瞒过了你混上机来,真不简单。”温宝裕大声叫:“张博士,准我留下来。”张坚搔看头,想代他求情,我转过头去,狠狠瞪看温宝裕:“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打昏过去。”温宝裕后退了一步,望看我,一声不出,神情十分古怪。

  我“哼”地一声:“你心里在骂我甚么?”这小鬼头也真可恶,他不回答“没有骂”却说:“不告诉你。”张坚听得他这样回答,不“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卫斯理也会有没做手脚虚的时候。”我决计不会让温宝裕跟在我的身边。虽然我绝不讨厌他,还十分喜欢他的机灵和富于想像力。可是南极的环境实在太恶劣,绝不是城市少年所能适应,如果是别的环境,我早已答应他的要求了。

  我以是挥了挥手:“请通知基地人员加燃料,立即驾机回去,并且押送这孩子回纽西兰,到了纽西兰之后,就不必再理他,他知道怎么来,就知道怎么回去。”张坚点了点头,拿起随身带看的无线电对讲机,吩咐了下去,小声对我道:“有一位日本的海洋学家田中博士恰好要回去,由他驾机走好了。”我闷哼了一声,张坚又道:“这次我叫你来…”他讲到这里,忽然吐了起来,我向他作了一个尽管说的手势。张坚喃喃地道:“照说是不会有意外的,冰层下航行的深水潜艇,我已经航行过很多次了,你必须和我一起乘坐这种小潜艇。”温宝裕存心捣蛋,我还没有说甚么,他已经叫:“他不敢去,我去。”我笑看:“当然没有问题,你在冰层下,究竟发现了甚么?”张望的神情极犹豫:“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能确定,所以一定要你来看看,听听你的意见。”我了一口气:“和上次一样,是来自外星的…”温宝裕立时又接了上去:“绿色小人的尸体?”他知道我上次在南极,和张坚一起,发现过“来自外星的绿色小人的尸体”自然曾看过我记述的题名为“地心洪炉”的故事。

  张坚呵呵笑看,向他偷偷招了招手:“原来你知道,所以你才知道我是谁?你叫甚么名字?”温宝裕忙道:“我叫温宝裕。”张坚还想说甚么,我的脸色已经变得极难看,吓得张坚不敢再说下去。

  我问:“究竟是甚么东西,你难道一点概念也没有?”张坚努力想着,像是想说出一个概念来,可是过了一会,他叹了一声:“人类的语言,实在十分贫乏,只能形容一些日常生活中见过的东西,对于不知道是甚么东西的东西,无法形容。”我心中震动了一下,因为“不知是甚么东西的东西”这种说法,听来十分累赘,可是我却不是第一次听到。胡怀玉就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冰块中的胚胎。会发展成为“不知是甚么东西的东西”

  张坚连一个大概也形容不出来,真难想像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了一下,就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反正张坚会带我去看的。这时,我看到一辆加油车已驶近飞机,开始加添燃料了。

  我想起了胡怀玉,摇头叹息:“胡怀玉的情形不是很好。我看他患有精神分裂,我来的时候,把他托给了梁若水医生。”一提起梁若水,张坚自然想起了他的弟弟张强来,他默然了半晌,才道:“怎么一个情形?”我把胡怀玉的情形简单地说了一遍,张坚皱看眉,温宝裕忽然大声道:“我倒认为真的有甚么侵入了他的脑部,要把他的身躯据为己有。”我厉声道:“这只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幻想,这种现象十分普通,并不是他一个人所独有。”我真不明白,我何以会忍不住去和这个小顽童多辩。温宝裕的回答来得极快:“或许,所有所谓精神分裂症患者,全由于不可知的东西侵入了他们的脑部,谁知道?”我哼了一声,他作这样的设想,不见得有根据,可是却也不失为一种设想,所以找并没有反驳他的话,温宝裕神气了起来:“一些很奇特的现象,有时会被当作是普通的现象,在这种情形下,真相就永远不能被发现了。”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应该在他面前去烧犀牛角,看看入侵他脑部的是甚么鬼怪。”温宝裕的脸红了起来,张坚大惑兴趣:“说得倒也有道理。甚么燃烧犀牛角,怎么一回事?”我挥了挥手:“傻事,别说它了,那位田中博士来了,我看见了。”我又看到了一辆雪车驶来,一个人跳了下来,向飞机挥看手。

  我过去打开舱门,让那个人上来,那人除下了帽子。口罩和雪镜,至少已在五十岁以上,而且看起来,不像有现代知识,倒像是日本小饭店中的老厨师。

  张坚十分热切地向我介绍,我表示怀疑:“博士,你肯定会操纵这架飞机?”田中呵呵笑看,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会,会,我驾驶这种飞机,来回过好多次了。”听得他这样说,我自然不再怀疑,我指看温宝裕:“这是一个超级顽童,他偷上机来。要劳烦你送他回去,他的父母已经报了警,我相信他居住的城市已有了他出境的纪录,一定通过国际警力在找他。”田中斜看头,望看温宝裕,十分有兴趣。我又叮嘱了几句,要他小心防范温宝裕,就穿上了外套,戴上了雪镜和帽子,和张坚一起下了机。

  下机之后,我还不放心,驶开一些距离,看看飞机起飞,我和张坚才一起到了基地的建筑物。在进去的时候,张坚低了声音对我道:“我没有把发现告诉过任何人,你在其他人面前,不必提起。”我十分疑惑:“为甚么不让大家知道?”张坚叹了一声:“我不知道那是甚么现象,何必引起整个探险队的惊惶不安?”我更吃了一惊:“有危险?”张坚仍然是那种悯的神情:“我不知道,要等你去看了之后,才能下判断。”我给他的态度得疑惑之甚:“那么我们应该尽快去看一看。”张坚神色凝重,点了点头:“随时可以出发,你不需要休息一下?”我子急:“为甚么要休息?”张坚想了一想:“好,那我们拿了装备就走。”探险队基地的建筑物之中,有看不少人,都和张坚打看招呼,并且对我这个陌生人投以好奇的眼光。张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到了属于张坚居注工作的范围之中,他向我解释了一下深海小潜艇的情形。并且一再强调,这种小潜艇,虽然是好几个国家科学家的心血结晶,但是在冰层下航行,仍然十分危险,必须熟悉它的一切能,和紧急逃生的设备。听他说得那么危险,我心中也不凛然。

  我们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大多,因为那种特制的心潜艇,根本没有甚么多馀的空间可供使用。

  我们离开时,基地上几个负责行政工作的人,纷纷过来和张坚握手。张坚每次去从事这种探险工作,都使整个探险队中的人感到敬佩,所以也每次都有人来表示他们的敬意。

  这一次,他们都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看我,张坚对我的介绍是:“这位卫先生,是著名的探险家,我邀请他来一起观察南极的冰层。”所有探险队员,一听之下,对我也肃然起敬,倒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wWW.baQI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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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地狱无价奇石巫艳未来身份微晶之秘通神头发天皇巨星天打雷劈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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