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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祥麟威凤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77  时间:2017/9/18  字数:31449 
上一章   第六章 攻打巫山    下一章 ( → )
  武天洪推房门进去,灯光之下,看见施鹏程邓公明二人,直地仰卧在上,面孔和两手两足,都肿涨得像两口肥猪,皮肤变成黄,像是得了黄疸病,口角着白沫,瞪着四双无光的黄眼睛,看着推门进来的武天洪和李玄鹦,不断地呻着。

  武天洪惊问道:“你们是受了暗算,还是得了急病?”

  都不是的!施鹏程哼着道:“都怪我不好,刚才把少爷的…”

  邓公明呻着改正道:“帮主!”

  施鹏程哼着道:“刚才把帮主的衣服拿去洗,我们看见衣服的袋里,有两粒红色丹丸;我们常常听人说,吃一粒丹丸,能增进十年的功力,我们把那两粒红色丹丸,一人一粒都吃了,就成这个样子!”

  武天洪又笑又怒又急,顿足道:“简直胡闹,丹丸怎可以随便吃?那两粒丹丸,是大洪山冒充高二的老道士所送,他说能治走火入魔,叫做‘防魔丹’,哪里有什么增进功力的话?你们又没有走火入魔,吃下去岂不是要出事?”

  武天洪和李玄鹦,身边都没有任何解药,两人又不会推宫过,只好连忙叫店伙,寅夜去请医生。

  一连请了四个医生,都看不出是什么病,六脉都很正常,也不发烧,都不肯开方下药。

  折腾了一夜,天大亮之后,施鹏程邓公明两人,症状没有恶化,也没有减轻。住在胡劲夫家中的孙良干四人,都来到客店中,准备会同李玄鹦武天洪四人,一同上路;一见施邓二人病倒了,不能上路,孙良干四人,就留在客店照顾施邓二人,武天洪和李玄鹦,两人亲自进荆州城,去访问医生。

  跑了一个上午,连访问了城里几位有名的医生,都谈不出什么道理来。中午,武天洪和李玄鹦,到一大饭馆准备吃午饭,要了一小间雅座房间坐下。

  刚坐下,听见隔壁一间雅座,一个店伙口气的人,在说话,他道:

  “…夜在脸谱胡家,打了一场,只有一个穿文士罗衫的公子,和两个强盗动手,那位公子不过二十岁,手下功夫真是高强,把两个强盗都打跑了。听胡家的人说,那位公子,还是一个什么帮的帮主呢。”

  武天洪听隔壁在说自己的事,凝神再听,却是一个娇柔女郎声音道:“倒很像;那个文士罗衫的公子住在胡家吗?今天离开荆州没有?”

  武天洪高声笑应道:“没有离开荆州,在这里,玉玲珑吗?”

  雅座的门帘一掀,玉玲珑活活泼泼地跳进来,一见李玄鹦也在,笑道:“咦!打听一个,碰到两个!大哥,你夫人也来了!”

  这句话是说玉蕊仙妃,此时却又像是说李玄鹦,把李玄鹦说得面上一飞红,心里却感到万分伤心!武天洪笑叱道:“不要讲,我还没有娶亲,哪里来的夫人?”

  李玄鹦怕玉玲珑不知轻重,再说出些什么来,连忙上前拉玉玲珑坐下,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玉玲珑道:“我本来就想跟武大哥走的呀,跟他们两个老头子去少林寺,有什么好玩的?我偷偷跑了来。”

  武天洪笑道:“跟两个老头子走不好玩,武大哥好玩,等会吃过午饭,到街上店里,买两个武大哥给你玩,好不好?”

  玉玲珑扬手笑道:“咻!去你的,店里买的那是小泥人武大郎,你骂我是潘金莲那坏女人?”

  武天洪和李玄鹦都大笑!武天洪向李玄鹦道:“她跟你差不多,聪明得想过了头!”

  玉玲珑道:“大哥,你夫人…哦,不,是张琼姊,玉蕊仙妃她也来了,她在半路上出事,和武当派的道士打起来,武当道士约她昨天晚上在荆门县了断,今天也要来这里,我们一齐走。”李玄鹦才知道,玉玲珑所说的“你的夫人”不是指自己,是指张琼。

  武天洪诧异道:“她为什么不去王屋山?”

  玉玲珑道:“我们遇见了你的丈人,铁崖丈人,你还说你没有娶亲,怎么会有丈人呢?恐怕是订了亲还没有娶吧?你丈人准备自己去华山,就叫你夫人来帮助你。”

  李玄鹦心中再伤感,也止不住咯咯地大笑起来。

  武天洪忍住笑,问道:“石祥呢?”

  玉玲珑道:“石大哥跟三个老头子做一路,都去少林寺。石大哥一路上待我真好,我也很喜欢他。”

  武天洪听了,向李玄鹦点点头,知道又是石祥用手段笼络玉玲珑的阴谋,李玄鹦笑道:“我猜是你爷爷派你来的,不是你偷偷跑来的吧?”

  李玄鹦猜到是天心老儿,悄悄打发这孙女离开石祥。

  玉玲珑涨得小脸发红,急吃吃道:“没没没!我爷爷没有派我来,也没有吩咐我话,是我自己跑的。”

  听玉玲珑的口气,敢情天心老儿还有什么言语,吩咐了她,叫她带口信?武天洪道:“黑手狐翁到你家里去过,把我送你爷爷的对子偷了去,又被我找回来了。等会儿回店里我交给你。”

  李玄鹦忽然想起安息针,问道:“你身上有安息针吗?”

  玉玲珑拍拍间,笑道:“有!我爷爷要我还给他!我才不肯!我假装还给他,又偷偷带全了。”

  李玄鹦道:“武大哥有两个手下的人,中了毒,正没有法子,有安息针,就能治好。”

  正说时,忽然听见饭店门外街上,一阵群众人声喧哗,鼓噪沸腾,另一个人厉声吼着,飞奔过去,从脚步声的沉重矫捷听来,是个武功极其深熟练的人;但步下不免出声,步声又轻重不规律,像是受了重伤!武功深熟练的人而受了重伤,这是使武天洪三人很诧异的,三人急走到饭店门口里面,向外望去——但见街上人汹涌,混乱地向两旁避让,妇女小孩惊呼哭叫之声,纷如麻;飞奔的人已奔过去,没有看见,只见街上一路血滴。

  突然又是一个彪形大汉飞奔而来,身穿劲装,手中一柄单刀,只剩半截,右耳也失去,一路鲜血下。路两旁的人,又忙不迭地向后闪让,彪形大汉向东飞奔而去。

  接着又是第三个大汉奔来,空手,也失去了右耳,洒着血飞奔,也往东奔去。

  第四个来的是一个纯白素绸劲装的妙龄女郎,闭月羞花中带着寒霜杀气,沉鱼落雁中带着轻雷怒容,提剑,高视阔步,冲开人,牵马走来,却是玉蕊仙妃!武天洪一步走出店门外伸手拦住喝道:“师妹,又闯祸!”

  四周人,立刻鸦雀无声,全都呆住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天仙化人般的少女,竟能把三个大汉杀败,都削去右耳,走到此地,却又冒出来一个英俊秀逸神彩照人的公子,伸手拦住;公子身后,更还有两个秀美无比的绝少女,都带着刀剑,真个是这偌大的荆州府一百年也看不到的奇观!玉蕊仙妃就是这点好,尽管在盛怒中,当着万目睽睽之下,绝不使师哥当众难堪,而且替师哥做面子。她收了剑,余怒未息地向武天洪恭敬福一福,直立着道:“师哥,不敢闯祸,只惩罚了三个九连山的强盗。”李玄鹦、玉玲珑把玉蕊仙妃请入饭店中。群众又向饭馆大门外拥上来。

  四人回入雅座里,玉蕊仙妃已吃过午饭,武天洪、李玄鹦、玉玲珑三人抢着问,玉蕊仙妃开始恢复笑容,来不及回答,武天洪付了饭钱,四人一同离开饭馆,饭馆大门外群众还没有散去,候在路旁瞻仰英姿芳容。

  四人仅玉蕊仙妃一人有马,武天洪一拔身,站在白马背上,向群众拱手高声道:“列位父老兄弟姊妹,我们是金狻猊、黑鹦鹉、玉蕊仙妃、玉玲珑,人长得标致没有什么可以看的,要紧的是心地光明正直,我们是除暴安良,灭扶正,刚才是江西九连山的绿林盗匪,到湖北来要越境做案,故此把他们惩罚一下,带累列位受惊,在下这里赔罪!”

  说完,飞身下马,街暴雷似的涌起喝彩狂!武天洪四人,急急出城,后面喝彩声还继续不断。

  玉玲珑笑道:“我喜欢跟着武大哥走,就是像这些地方,顶叫人高兴!”

  师妹张琼也笑道:“师哥,你真有豪气!真会乘时机扬名立万!”

  李玄鹦道:“当青龙帮主,定能做得好。”

  回到客店中。

  玉玲珑取出安息针,马上把施鹏程、邓公明治好。

  武天洪取出大洪山收回的对联,交给玉玲珑,玉玲珑怀中还带着破大别山九道关的白纸招贴,把对联卷在一道收了。

  室内共十人坐定:武天洪、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孙良干、史图南、薛秋山、包振先、施鹏程和邓公明。

  玉蕊仙妃讲她的经过情形——那天她在大洪山和武天洪分别,凭千里马脚程夜赶路,在河南叶县,遇见天心老儿、周老气、石祥和玉玲珑,当晚,又见过师父铁崖丈人,三位老者相聚一谈,决定不去攻大巴山,因为三尸神武功太高,必须三圣亲自出手,因此到八月十五,三圣会面之后再决定。玉玲珑一听不去大巴山,气得哭了起来,玉蕊仙妃也坚持要去攻破大巴山。铁崖丈人做主,叫玉蕊仙妃和玉玲珑去湖北追上武天洪,一同去大巴山踩踩盘子,铁崖丈人、天心老儿、周老气,决定由少林寺去华山;石祥也跟去。

  玉蕊仙妃和玉玲珑,两人又连夜赶来湖北。

  天心老儿因为玉玲珑破大别山,在中途买了一匹火骝千里马奖赏了她,她有了千里马,就和玉蕊仙妃一同兼程南下。

  玉蕊仙妃道:“半路上和武当牛鼻子打了起来,名门正派也要以多为胜,七个牛鼻子围着我一个人,还是挡不了我十招。他们七个败了,约我到荆门县,昨晚我到荆门县,想不到,师父说的地灵星来到,原来地灵星是武当俗家掌门人,他是师父的好友,我敢怎样?吃了一顿排头回来!”

  玉玲珑问道:“什么叫排头?”

  武天洪大笑,玉玲珑马上又懂得,大约是斥责教训之意。玉蕊仙妃又问道:“这两位,不是在环潭镇吹大气,引出来一大堆祖宗的两人吗?”

  武天洪笑道:“因为我比他俩更会吹大气,所以他们两个死心塌地跟定了我。”

  玉蕊仙妃道:“我们本来是要去破大巴山的,现在不成了!”

  玉玲珑急问道:“为什么?三位老头子不去,我们四个就不敢?”

  玉蕊仙妃道:“不是,地灵星告诉我,三尸神在大巴山聚会,会完之后又散了;上蛊彭清姑在大巴山,中蛊彭白姑去华山,要对付华山派,血蛊彭雪姑要回大别山,大别山破了,彭雪姑就去把巫山十二峰占据下来。眼下我们要去,只好先去打巫山十二峰。”

  李玄鹦问道:“巫山有什么实力?地灵星说了没有?”

  玉蕊仙妃点头道:“他说了,有巫山十二妖,还有旧手下人,黄、黑手狐翁、闪道神、辣马鞭,被玉玲珑杀死的枯松道士的师弟枯柏道士。地灵星说,青海黑白双煞也在!”

  李玄鹦惊骇道:“青海黑白双煞?真的?”

  武天洪也惊问道:“是二十几年前,被王屋山人打伤了的黑白双煞?”

  玉蕊仙妃道:“是的,黑白双煞在青海苦修了二十二年,这次又出现,是要向王屋山人报仇。武林三圣,岂是黑白双煞所能胜的?再修二百二十年也不行!黑白双煞自己觉得够胜王屋山人,所以敢出来,这次先叫他们尝尝我们四个的厉害!”

  武天洪道:“我们都没有过二十岁,黑白双煞都苦修了二十年以上,比我们的年龄还多。”

  玉玲珑抢着道:“黑白双煞两个人苦修加起来只四十四年,我们四个加起来有七十多岁,四十多年的遇见七十多岁的,是晚辈了,我们怕什么?”

  室内众人都大笑。

  武天洪道:“我们决定先去踏平巫山,再去攻大巴山!我们去踏平巫山之时,巫山人多,我们人少,人少攻人多,就要用奇袭!我和玄鹦攻正面,师妹和玉玲珑攻背面,孙副帮主和史图南、薛秋山、包振先,从左右两面放旗火,扰人心。还有巨灵神呢?”

  李玄鹦道:“巨灵神身上有腥臭气,人又太高大,只好叫他另走夜路。”

  武天洪道:“混乱之中,巨灵神突然进去,把彭雪姑住处,一把火烧光。”

  玉蕊仙妃兴奋道:“师哥这样部署,是好兵法,要去就得快,使巫山来不及防备。”

  武天洪道:“没有快马的,由孙副帮主率领,都改扮为贫民,悄悄疾奔巴东县;有千里马的,假装向西南去,奔湖南武陵山,去到半路,计算着孙副帮主到巴东了,就突然转路向西北,兼程疾奔巴东一会齐,直冲巫山。”

  众人一齐拍掌叫好,决定这样,立刻就做,孙良干、史图南去联络巨灵神,和薛秋山、包振先、施鹏程、邓公明,结算了店账,马上化装贫民起程,分散着从小路先奔巴东。

  这里武天洪、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四人休息半天,准备次早出发。这四人有三匹千里马,武天洪有大食国黑马,玉蕊仙妃有蒙古长鬃白马,玉玲珑有新得到的火骝驹,只李玄鹦没有马,她准备轮和玉玲珑、玉蕊仙妃共骑。

  中午玉蕊仙妃,打败了九连山三个匪徒,轰动了荆州府,武天洪又当众演讲一番,府衙门里早就知道了,当地的守备大人,派小兵拿帖子来请,武天洪四人都辞谢不去。

  到天黑,府衙门派一个捕班一个小兵官,代表知府和守备,请武天洪四人去赴宴,因为官家的捕快耳目灵通,早已知道昨夜的欧霹雳一批人,和今天中午九连山一批人,都是盗匪,武天洪四人都是正派,有保卫地方的功劳,故此设宴致谢。

  武天洪四人,仍然坚决辞谢。究竟是当捕头的,四清六活,知道江湖高级侠义,救人向不受酬谢,回去向上级建议:知道武天洪四人三马,尚缺一匹,就用重价在本地一个富户人家,买来一匹千里马送来,这,武天洪倒大喜收下了。

  这匹千里马,是千里追风两头见的黄骠马,腾骧踔厉,昂首长鸣,神骏无比,武天洪自己乘了,把黑马给李玄鹦骑,他笑道:“黑鹦鹉骑黑马,金狻猊骑黄骠马,真是巧极!”

  玉蕊仙妃板起面孔道:“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

  李玄鹦心中一阵伤感,羞也不好,答也不好,默然不言也不好,她只好故意把手中茶杯一落地,连忙惊叫一声,疾伸手乘茶杯还未落到地面之时捉住,遮盖过去了。

  武天洪已经笑叱道:“不准胡说!”

  官家好意买马送来,四人免不了要整顿衣冠,到衙门里拜见道谢一下。

  回到客店中,已二更过后。

  刚一进房门,武天洪突然一诧,忙伸张两臂,拦住三个女侠,低声道:“不要进去!”

  三个女侠愕然在房门外止步站住,玉玲珑问道:“怎么回事?”

  武天洪不答,向室内用目光扫视一周,高叫道:“伙计!”

  店伙应一声奔过来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武天洪道:“我们出去之后,有什么人到我们屋里来过?”

  店伙愕然道:“没有人来过呀,这半天,小的始终在这里,没离开过半步,要有人进屋里,全看得见,没有人!”

  武天洪指着道:“我们出去时,茶杯都是空的,连茶壶茶盘,都放在桌子里面;现在你看,茶盘茶壶茶杯,都摆桌子外边了,茶杯里都倒了茶,是你?”

  店伙摇头道:“小的没有。”

  李玄鹦从身边取出一小银锭,用丹田真气轻轻一送,把小银锭丢到七八尺距离外的茶杯里,杯中茶一点也不溅飞出来。

  顷刻之间,小银锭蒙上一层黑色,证明了茶中有人放了毒。

  李玄鹦道:“看看我们的屋子去。”

  三个女侠急去隔壁屋里,这两间屋子都是不曾上锁,虚掩着的,一推门就走进去!赫然桌上放着一只旱烟管!这只旱烟管的形状,是四川省特有的旱烟管,一尺长,没有铜锅,只是蛇头形的一端,挖个手指大的小,装烟燃的,管上另系着烟荷包和火刀石。

  玉蕊仙妃道:“这种旱烟管,外省没有的,只有四川才有,难道巫山大巴山,有人在暗下缀着我们?”

  屋檐上一声娇脆的女人冷笑声答道:“可不是吗!”

  屋檐上有人,这三位鼎鼎大名的大侠,事前竟然毫无所觉,立刻愕然一呆;玉蕊仙妃首先疾拔身子空飞出房门外,空中一提气倒卷身,倏地翻上屋檐,看见一条黑影,向十多丈外荒野中倏然而逝。

  玉蕊仙妃拔剑,飞箭似地疾追,出乎意料之外,那黑人影身法之快,似乎比玉蕊仙妃快上一倍,瞬息之间,逃进一片密林之中。

  艺高人胆大,玉蕊仙妃一剑在手,焉管逢林莫入的话?拔剑直追入密林之中。

  蓦然那黑人影转身面扑来,玉蕊仙妃正要刺去,看出来是个被丢过来的草人,玉蕊仙妃闪身让开草人,再向前进,黑人影已不知去向。

  李玄鹦、玉玲珑、武天洪,三人几乎也同时赶到,四人把这片丛密树林中,全部搜检遍了,毫无所见。

  玉蕊仙妃怒喊道:“那人影,我看来眼,准是桃花四娘子,在大洪山我看见过她,刚才听她说话冷笑的声音,都像是她!”

  李玄鹦道:“敌人有两个,一个也许就是桃花四娘子,女的多半不旱烟;恐怕还有一个旱烟的四川男人!”

  武天洪道:“回去吧,我们四个都出来,不大好,怕中敌人的调虎离山计,这桃花四娘子,明明是在调虎离山!”

  玉玲珑笑道:“客店里又没有什么家私财宝,把我们调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武天洪一挥手道:“回去看,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四人一连串回到店中。

  刚二进房门,玉玲珑在最先,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连忙撤身向后退,几乎骇得跌倒!只见三女侠所住的这间屋子里,桌上旱烟管已不见,三女侠的上,仰卧着三个没有头的人,颈腔上鲜血还在涔涔地滚滴!李玄鹦究竟老练些,极能应变,忙叫三人急进屋内,把房门掩上,吹灭了灯,悄声道:“不要惊动店里的旁人,一惊动了旁人,事情闹开,明天就要被事情拖住,上不了路,且看看是三个什么人?”

  武天洪已经把桌上一张纸,取来给三个女侠看。屋里没有灯,以四人的功力精神,黑夜辨字,毫无困难,三个女侠看纸上写道:“九连山的人,出外吃败阵,替师门丢脸,就该处死刑!你敢割三耳,纵逃到天涯,这账也要算,你等着死吧!九连山桃花四娘子示。”

  玉蕊仙妃大笑道:“桃花四娘子,应该轮到第四个耳朵!”

  武天洪正道:“这女人要当心,她的武功另是一派,掌风打出来会带声音。”

  李玄鹦道:“悄悄把死尸抬出去埋掉!”

  玉玲珑道:“桃花四娘子调虎离山,把我们引出去;另外那个旱烟的人,把死尸放进来,大哥你说是吗?”

  武天洪点点头。玉蕊仙妃道:“看这三个死尸衣服,倒像中午我削去耳朵的那三个,可是没有头,究竟是不是,看不出来。”

  玉玲珑道:“武大哥,这样说来,那旱烟的,武功一定很高,他一个带来三个死尸,躲在附近,我们都不知道。”

  四人乘夜把死尸带出去,挖坑埋了,回来把血迹打扫干净;三个女侠毫无畏惧,仍然睡在那三张上。

  次清早,四人一齐上路。

  从荆州渡江,往西南去,进入鄂湘界处的山区,一路都是荒山野谷,不见人烟,愈走山愈高,路愈险。

  虽然是无人的荒山,可是在荒山中走着的这四个人,却是江湖上四个惊动天地的人物!武天洪四人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大天白里,公然跟随着走!这人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不可思议的境地,使四人看不见,听不到,嗅不出,无影无踪,不可捉摸,只是觉得有一种丹田内功罡气暗力之类,不时触到四人身上,循方向急看去,却又无所见,那种暗力,忽隐忽现,不时拂掠到四人身上。

  武功极高的人,一遇到这种内气暗力,触到身上,立刻可以分辨出来是属于谁的,好比猎犬一闻到衣服上的气味,就能分辨出是谁的衣服。武天洪四人,不时受到那一内气暗力的拂掠,都感觉出来,不是属于自己四人所发,是从四人之外的另一种无形之人身上发出,距离不过四五丈之内,实在不见有什么人!玉玲珑在最后,悄声道:“武大哥,想个什么法子,对付这个看不见的人?”

  玉蕊仙妃冷笑道:“我什么也不怕!像你那样胆小?这人不敢亮相,藏头尾,怕他做什么?我谁也不怕!”

  李玄鹦道:“这人一亮相,怕我们四个合起来,也未必能敌得住他,他既没有侵犯我们,我们小心点就是。”

  玉蕊仙妃怒道:“照你这样胆小,我们还敢去巫山斗彭雪姑?趁早跟周老气封剑去吧!我什么都不怕!”

  玉玲珑怒道:“二姊说话怪难听的,什么胆小不胆小?你为什么不敢独自一人去斗彭雪姑?”

  玉蕊仙妃叱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一个人去?”

  武天洪哈哈笑道:“不要吵嘴,是二妹话讲得太重了!你敢说什么都不怕?我知道你就怕一件事!”

  玉蕊仙妃问道:“我还怕什么?哪一件事?”

  武天洪道:“我送你一付对联,再加一个横批。对联是:‘眼下无余子,口中不让人’,对不对?”

  玉蕊仙妃默默不言,似乎明白武天洪在责备她,她不能不承认自己的骄狂。一会儿,她呶着嘴问道:“横批呢?”

  武天洪笑道:“横批是:‘就怕封剑’!”

  说罢,哈哈大笑!玉蕊仙妃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

  李玄鹦、玉玲珑也吃吃大笑。

  七八丈外一人高的一块山石后面,更爆出一阵怪异的桀桀狂笑,笑声的寒惨厉,像鬼哭神号!四人大惊!李玄鹦首先从马背上飞拔身直扑过去,身在半途空中,两掌齐出,进出太乙玄煞气,砰!那一人高的山石被打成粉碎,溅起天碎石如雨,粉末如烟!石后暴起一条黑箭似地身形,离弦电远去,一瞬间转过山弯不见,李玄鹦未及落地,空中再一纵身,电光石火似地疾追而去。

  这里,武天洪、玉蕊仙妃,二人都在一瞬间分辨出那黑影,是桃花四娘子!玉玲珑虽然看见,却不认得。

  然而,山石后那一声惨厉的狂笑,声音十分苍老,却又绝不是桃花四娘子的嗓音!山石打碎,那苍老惨厉狂笑之人,却不曾看见。

  李玄鹦废然空手而回,惘然道:“桃花四娘子的轻功,看来怕在我之上!这一带山石又多又,被她逃脱了。”

  武天洪道:“桃花四娘子轻功确是好,武功虽然奇诡,自然不是我们四人合力的对手,故而只有快逃;不过大声怪笑的人,决不是她,我们走吧。”

  四人继续赶路;这一天,那潜力暗劲,始终尾随着四人。

  四人向西南方向走,并不急迫,要容得孙良干六人,能够到巴东,因此第一天,只走了两百里,到了万山中一所小市镇,叫做王家厂,已是湖南地界了。

  在客店住下。

  山镇里客店小得可怜,四人只好局促处一室,以跌坐运功替代睡眠。

  一夜倒很平安,那潜力暗劲不再出现。

  天刚黎明,四人睁眼欠伸站起,赫然看见桌上放着三个人头!玉蕊仙妃大怒,正要冲门出去追,李玄鹦一把拖住,指着悄声道:“二妹你看,沾在桌上的血迹,已凝干了,放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时辰以上,到哪里去追?我们栽跟头怎么栽到这步天地?人家把人头放在我们身旁桌上,全然不知道!”

  武天洪摆手道:“这是绝办不到的,连陈年老酒、九云龙、三绝四奇亲自来,也做不到,把人头放在我们身旁使我们毫无所觉,我猜想这里,一定有什么奇高绝世的功夫!我可以用内力,拦住别人拜不下去,也可以把拜下去的人扶起来,又可以把一块石头丢向别人,但无论怎样总不免有声音的,倘若能做到毫无动静,除了武林三圣,没有第四人!”

  李玄鹦道:“三个人头都没有右耳朵!桃花四娘子绝没有这份功力,一定又是那旱烟的人,一路跟我们下来都看不见的人。”

  玉蕊仙妃怒道:“不要多说了!我跟你们一起走,就栽跟头,以前我闯万儿的时候,哪里受过这些恶气?带出去埋掉吧!”

  玉玲珑道:“桃花四娘子是江西九连山的,那么那看不见的人也是了,怎么没有听我爷爷提起过,九连山有怪人?”

  玉蕊仙妃不再开口,打总提起三个头,乘晨光熹微中,越窗出去。

  李玄鹦向武天洪道:“你去帮帮她忙,怕她一时赌气,单人匹马先走了。”

  武天洪也越窗追出。

  李玄鹦和玉玲珑,到柜上付了钱,店伙牵来黑马和火骝马。果不其然,玉蕊仙妃是骑了白马走的,武天洪又骑黄骠马追去。

  李玄鹦和玉玲珑,急上马赶去。千里马脚程多么快!李玄鹦和玉玲珑结算店钱一耽搁,玉蕊仙妃和武天洪,准走下去不少路,李玄鹦、玉玲珑追出来,已不见踪影。

  李玄鹦和玉玲珑,急飞马奔向高处,四面嘹望。

  忽然看见万山起伏中,正北面有一人骑马,向西南方向疾驰如飞,距离远在七八里外,看不清面貌,只看出是一个黑衣劲装男子,骑着一匹小型的白色川马,未及看得十分清楚,那黑衣男子已转到一道山岭后面去不见了。

  二人无暇多看,放马向西南疾驰,再奔到一要高岭的脊上,却看见玉蕊仙妃和武天洪,在正西方并马站住,远在十里外,人和马小到不及一寸,面孔看不清,可是马身一黄一白色,一望而知是他两人。

  李玄鹦、玉玲珑,急放马追去。

  十里距离,顷刻即到,迫近到武天洪、玉蕊仙妃二人半里之内,却阻着一条百丈绝壑,倒有二三十丈之阔,马不能飞越。

  武天洪听见马蹄声,回头看见李玄鹦和玉玲珑追到,被阻在绝壑边口,他挥手宏亮地喊着:“往正西,从西面过来,会合一处!”

  他这一高喊,内力充沛,声音宏亮,足可以听到四五里之处,到处都先后响起四山回声:“会合一处”“会合一处”“会合一处”!李玄鹦和玉玲珑,放马向西,沿着绝壑疾驰。

  忽然遥远之处,传来微弱之声,有人在喊道:“什么人,在喊着会合一处?”

  李玄鹦一愕,但听到这一喊问之声,是个不会武的人所喊的。

  武天洪已经高声应道:“金狻猊武天洪在这里!”

  武天洪、玉蕊仙妃、李玄鹦、玉玲珑,四人都放开马沿着绝壑两边,向西疾驰。突然,从李玄鹦左手山角旁传来一路马蹄声,疾奔出来一骑,正是那黑衣骑白川马的男子,却是邓公明!武天洪一见邓公明,大惊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孙副帮主那边出事了?”

  五人同勒马停止,邓公明息着道:“出事了!我们六人,离开荆州,当晚到宜昌,就遇见欧霹雳,带着九宫山的九头狮子,一阵混打,把我们六个全都捉住。欧霹雳把我们点了道捆在马上,连夜往西北去,要奔巫山。刚走不到十里,突然走出来那使桌腿的陈年老酒驼子,还有一个使雁翎刀的,叫石祥,算是把欧霹雳和九头狮子打败,把我们都救下来。

  究竟欧霹雳他们有十个人,乘混乱中仍然把史图南捉走了,没有来得及救。孙副帮主叫我连夜赶来,向少爷禀报这件事。孙副帮主说:深怕他们捉走史图南,毒刑供,知道我们要去前后夹攻巫山,想请少爷和三位女侠,抢先在欧霹雳之前,先到巫山急攻,巫山就猝不及防了。”

  武天洪问道:“孙副帮主呢?”

  邓公明道:“昨夜得救之后,陈年老酒不辞而别,孙副帮主连夜赶往巫山,定在今夜三更,在巫山东西两面,放旗火。他还说,绿色黄的旗火,是扰敌人的;只有蓝色旗火,是我们互相呼应。”

  玉蕊仙妃奋然道:“孙副帮主是对的,我们要抢先赶在欧霹雳之前。石祥也来了吗?”

  邓公明道:“石祥武功不低,和欧霹雳打个平手,他是不愿跟三位老前辈去少林寺,愿意和少侠一路走,在宜昌碰巧见过的;驼背陈年老酒,他说是一路暗跟下来。”

  李玄鹦道:“现在也只好这样。这里去巫山,有几百里路,凭我们四个人的千里马,足可以赶到,你骑的是平常马,怎能追得上我们?我看你随后急急跟来;到了巫山附近,马蹄声会惊动敌人,我们把马放了,你就随后来看马。万一以后碰不到面,八月十五你少爷一定去南京沈伯顽家的。”

  于是武天洪、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四人放马狂奔,直向正北疾驰而去。这一天,到了,紧急关头,若是被欧霹雳先到巫山,巫山彭雪姑就会知道四人要来攻巫山,赶紧准备。因此这四人飞马疾驰,人不进食,马不停蹄,一座一座山峰,一道一道岗岭,连排地抛向脑后,耳边风声猎猎,全身腾云驾雾,快黄昏,奔下三百五六十道,到了巴东县。

  这里是长江三峡的南岸峻坡上。

  穿过巴东县城,疾奔长江渡口,恰好看见欧霹雳,和九头狮子,已早先一步在船上,船已到了江心。

  欧霹雳好猾,料到有人要来追,把南岸的渡船,全部强迫着都拘过去,但见江心有二三十条船,都是空船,而只有一艘大船,上面是欧霹雳和九头狮子,史图南果然被捉去,没有捆绑,昏睡在船上,自然是被点了昏

  武天洪四人疾赶到江边,二三十条船都已到了江心,离南岸三四十丈,正向北岸渡去。

  四人飞身下马,直奔水边沙滩。

  四人虽然会最卓越的轻功,纵然不能登萍渡水,入水也不会沉没,可是三峡中的江水,奔湍急,涛由下向上倒卷,到处是漩涡,四人也不敢轻易一试。

  玉蕊仙妃第一个拔剑在手,飞箭,一纵身十三四丈,轻轻落步在江面之上,又一纵身,却似玉燕子掠波,白蜻蜒点水,只三纵,落到一艘空船上。

  欧霹雳一声狂笑,飞起辣马鞭打来。

  玉蕊仙妃又纵身,直跳到欧霹雳的大船上,一震剑花,天电光,怪啸厉嘶,她施展全力,一连七八招杀手绝招,左掌进出十成乾元纯罡气,打得欧霹雳四周火焰迸发,砰砰砰砰!不断掌风相撞的爆响!武天洪在南岸上厉声大叫道:“船老大快来接我们打强盗!”

  有两艘空船,果然急划过来。

  离岸还有十多丈,武天洪、李玄鹦、玉玲珑,三条身影,飞似地纵落船上,船半点也不震

  大船上九头狮子已向玉蕊仙妃身后攻上去。

  原来玉蕊仙妃在桐柏山中,每逢夏天在山中洗澡,都叫武天洪守在外面,她在水中练习,虽然没有什么特殊成就,可是此时在船上猛烈搏斗中,玉蕊仙妃却比欧霹雳熟悉水上多了,十一个人在船上死战,再大的船也要起伏颠簸不定,使从来不习惯在水上的欧霹雳和九头狮子,威力打了个对折,十个人竟挡不住玉蕊仙妃一人!九头狮子使用九柄狮尾鞭,欧霹雳一柄辣马鞭,都是很长的软兵器,反而要顾到十条鞭自相结。玉蕊仙妃更加全力进攻,右剑如狂风暴雨,左掌如闪电轰雷,不到十个照面一声狂吼,血光飞溅,一个九头狮子被砍成两段落下江水中。

  若不是欧霹雳一条辣马鞭,凶悍如虎,牵制了玉蕊仙妃大半,九头狮子还怕不早已都了账?这面武天洪、李玄鹦二人,尽快发掌风打江水,使船如箭发,顷刻赶到,玉玲珑首先飞身纵去,手起刀落,又一个九头狮子死落江中。

  欧霹雳见武天洪都赶到,心知不好,丢下那七头狮子,飞身跳上另一小船,逃往对岸。

  武天洪一牵李玄鹦,二人不与九头狮子手,疾跳上空船,飞追欧霹雳。

  三峡中江水急,船一面驶向对岸,一面被江水推向下移,欧霹雳已到了对岸,弃船登山,武天洪李玄鹦的船,被江水推移到漩涡旁,船夫为了躲避漩涡,兜绕着过去,到岸之时,已失去欧霹雳的踪迹。

  李玄鹦道:“二妹三妹是攻后山的,我们两攻前山,不同路,不必等她们,我们快去!”

  武天洪知道,九头狮子加上欧霹雳,敌不过玉蕊仙妃,何况现在只剩七头狮子敌玉蕊仙妃和玉玲珑?自然不需顾虑,他立即和李玄鹦,施展轻功,疾奔巫山。

  巴东县对岸,离巫山十二峰的最后一峰“聚泉峰”不过二十里,武天洪、李玄鹦,如飞急驰,不到五六里,天色黄昏中,忽然看见一个山中拾荒的孩子,十四岁,伸张两臂,拦住去路。

  三峡之中,山坡陡峻,只半中有羊肠小道,拾荒孩子一拦,就不能通过。

  二人正要从孩子头上飞越而过,孩子忽然招手道:“停下来,有话!”

  二人急止步,武天洪问道:“你这孩子干什么?”

  孩子道:“‘天下人人知道俺’,下面一句什么?”

  武天洪一愕,向孩子打量一下,答道:“‘心中事事不瞒您’。”

  孩子低声道:“借给你一柄剑!”

  说着,向山壁石中,出一柄剑,递给武天洪,回身飞奔而去。

  武天洪更为诧愕,向李玄鹦道:“天心老儿来了?”

  李玄鹦道:“先看看剑。”

  武天洪把剑拔出,却是一柄真正新疆狗牙镔的宝剑。

  新疆狗牙镔的剑,虽然比不上干将莫、祥麟威风,但切金断玉,比倭刀缅刀都锋利十倍;剑刃旁处,隐隐现出规律的锯齿纹,就是狗牙镔的特征。

  剑柄上还镌着四个字,是“药王高二”!原来是高二的剑,并不是天心老儿来到。

  桃花四娘子曾骗武天洪说:冒充高二的老道士,叫她送一柄新疆狗牙镔的剑来,那天夜里虽然没有看到剑,难道真有这么一回事?武天洪正没有兵器,得到这柄剑,心中大喜,不暇多想,挂在背上,和李玄鹦继续疾奔巫山。

  很快地到了聚泉峰,不见有人拦阻,山上也不见有灯火光。

  巫山十二峰,以第三峰神女峰为主,正派人占山修炼或黑道人占山立寨,都是占神女峰,武天洪、李玄鹦,从聚泉峰下面过去,直奔神女峰。

  长江三峡,以第一峡瞿塘峡最雄险,两岸山笔笔直直上耸霄汉,形成一条曲折的狭巷,江其中;其次以巫峡最为雄秀,两岸也是壁立,十二峰都在北岸,秦少游词中所谓“十二晚峰青历历”确是传神入妙。到第三峡西陵峡,两岸稍坡,山峰也较低,可是江中险滩很多,著名的青滩,使江面横断低下一级,低下一两丈,江到此,就成瀑布坠落下去,人在船中,无不亡魂丧胆,那些船夫,真是自幼到老,技术纯至极,然后取下此青滩。逆水而上,则是空船用背拽硬拖上去。

  三峡由瞿塘峡到西陵峡,长江在两山壁立的狭巷中,曲折蜿蜒六百五十里;三峡两端口外,上游是奉节县,就是夔府,紧把着三峡入口,下游是宜昌,也紧守着三峡的出口,恰似卫兵在前后门外站岗。一出西陵峡,立刻天空地阔;苏辙《快哉亭记》说:“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奔放肆大,与海相若。”确是实景。

  武天洪李玄鹦,疾奔神女峰,二更左右,到了!立刻峰上七条黑影疾泻而下,如陨星落地,当头一人,正是黄!黄一见是武天洪、李玄鹦,面色大变,急喝道:“你们六个抵住,我上去禀报,再添人来!”

  说着,飞身奔回。

  这六人是黑手狐翁,白麻衣双剑的丧门神,还有四个不认识。

  彼此一言不发,六人一齐疾冲而来。

  六人疾奔武天洪、李玄鹦,武天洪在前,首先一掌向黑手狐翁打去,黑手狐翁一闪身避开,和另二人把武天洪丁字形围在中间,李玄鹦在后,也迸掌硬接丧命神三人。

  武天洪久不用剑,常常空手对敌,现在虽然有了剑,竟没有想到用剑;李玄鹦则是一空掌,非遇到武功极高之人,不拔祥麟剑。

  武天洪施展王屋山人师叔所传“八翻掌”提起两成丹田内力,贯注十指,右手“龙形一式”专取黑手狐翁,右掌“豹形五式”随意防御其他二人;不与其他二人手,专心一意先把黑手狐翁打倒,这个巧妙的战术,使黑手狐翁连忙闪避躲让,其他二人火速救应,这一手,三人就处于被动,全被武天洪掌握了主动。

  这三人中,黑手狐翁与铁臂苍虬那些人,武功相等,铁臂苍虬四人,还敌不过玉玲珑,和欧霹雳不相上下。第一个照面,武天洪一掌已打向黑手狐翁,却被那两人横截拦,武天洪不得不收右掌,单以左掌豹形五式、二式,一连三手疾如飙风,抵住二人,立刻飞纵身直取黑手狐翁,那二人忙不迭急去救援,突然平空飞来丧门神的尸体,落在二人和武天洪间,二人疾出两左掌,把死尸推向武天洪,武天洪右手接着斜送出去,不料恰恰打在李玄鹦的背上。

  李玄鹦身法疾如闪电,只一倒翻身,拔起一丈高,避开死尸,空中横卧落下,右手玉掌刷地横出去,太乙玄煞气把黑手狐翁震得飞起五丈高,空中气绝身死,死尸直向峰外深壑中落下去。

  武天洪见李玄鹦两个照面,已打死丧门神和黑手狐翁,自己还不曾得手,心中一急,双掌横竖疾挥而前,剩下的四个敌人,飞奔逃走,直上峰去。

  武天洪李玄鹦跟影疾追。

  这个第一场还不到一呼吸时间,胜败已分,黄上山求救,跑还没有跑远,后面四个败将,被武天洪李玄鹦追上来,黄火速反身接应,向武天洪疾伸手连点,隔空点,他又忘了武天洪练过“木”功夫,道木木无感觉,点中了白点,第一次和武天洪手,已几乎吃亏,这次又犯了错误,武天洪早闪电上前,一手揪住黄的右腕门,不料黄手上带着铁手套,武天洪握住铁手套,黄出右手,突然头向前一伸,颈项伸出二尺长,张口一口咬住武天洪面部,武天洪疾闪,李玄鹦从旁一掌直斩到黄二尺长的颈项后面,黄突然一个乌缩头;缩进腔里,四肢也缩短,全身抱成一团,骨碌碌滚下山坡去。

  武天洪李玄鹦,已向山坡追上来,焉肯再转身下坡追杀黄?当下二人并肩,四只空掌,疾向上奔。

  逃去的四个败将,经黄拦了一场,早已逃远。这时,半天中一声惨厉的怪啸,又一声残恶的长吼,两边声音随同两条人影,疾泻而下,向武天洪李玄鹦泰山顶似地扑下来。怪啸的是一个使剑的老道士,凶恶狰狞,长吼的是一个七尺高的长人,手使齐眉,到了面前,武天洪才和这长人的口那么高,因此这长人的齐眉,即是“齐”他的“眉”也就比普通齐眉长得多,和长苗一样长!

  老道士未到,长人先到,这一齐眉在长吼中横扫而来,犷悍迅疾无比,上带着奇异的内力,使这齐眉像是有水桶那么,武天洪李玄鹦飞拔身跳起八九尺,躲开了端,刚一落身,尾又到,李玄鹦手法比武天洪快,一掌太乙玄煞气早已向长人劈去,长人为了急闪避这一劈空掌,尾来得偏斜了,武天洪疾奔向前一掌打去,恰好端突回,一掌打在端上,那长人被震得连人带倒退两步,武天洪一扭身,回一手“鹤形二式”打向老道士,老道士一剑已到武天洪后心半寸,不得不疾收回,就势倒卷向李玄鹦脚踝上。

  李玄鹦乘那长人倒退两步之时,疾向前劈出七八掌,那长人猛挥其长尾上的风力,把太乙玄煞气开,一端直点向李玄鹦心窝,李玄鹦飞快侧身一旋,上面躲开端,下面躲开老道士一剑,翻右掌闪电攻向老道士,老道士猛拔身一丈高,空中抖起天剑花,如天剑雨,向李玄鹦没头没脸盖罩疾下。武天洪恰好打在长人背上,长人猛向前一让,让到剑光笼罩下,老道士疾收剑花,变成一支光箭,横李玄鹦和武天洪。

  那四个败将又复回来,一齐猛烈围攻,武天洪心头火起,朗朗一声清啸,把八翻掌源源连连滚滚滔滔如惊涛骇打出,李玄鹦把太乙玄煞气布身外二尺的范围,如燕穿帘,如蝶穿花,四周爆出千千万万寒风掌影,两人把六人抵住。

  听见峰后四五里远处,遥遥传来急遽的蛮鼓之声:“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奔向前面而来,那种鼓声,像是野人生番,蜂拥跳跃着呼啸杀近,使人惊心动魄!这里六个人包围着武天洪李玄鹦,全都闷声不响,死命猛攻。

  武天洪的八翻掌,是王屋山人独创的,前无古人的绝学,以少林派的五形掌,龙虎豹蛇鹤五形,加上汉朝神医华佗,所传五禽之戏,虎鹿熊猿鸟,两相合并,变成龙、虎、豹、熊、猿、鹿、鹤、蛇八形,每一形都有一至九式,再翻过来用反面旋转施展,真是夺天地造化,通鬼神幽明,锐厉无伦,奇变莫测。武天洪又以云鹤散人所传旷古绝今的神奇丹田内功,贯注双臂双掌,为了一时心头火起,亮开了全身解数,直像猫扑群鼠,虎入羊群。李玄鹦又有最可怕的太乙玄煞气,一中人身,人身顷刻结冰而死,再也无救,尤其大巴山系统下的人,无人不知太乙玄煞气可怕,谁也不敢以身试气。这六人之中,以老道士和那长人,招数毒险恶,功力纯无比,已支持武天洪李玄鹦四五十个照面,本来已经抵挡不住武天洪李玄鹦的威势,幸而有四个败将,又都比黄高出十倍,和欧霹雳不相上下。

  黄尽管有一身妖魔鬼怪的武艺,可是功力不足,这六个却是功力无一不是强硬扎手,气胆豪,同时,又听到远远蛮鼓之声,得到了鼓励,更亡命地死战不退。

  那一片蛮鼓之声,由四五里之远,渐到二三里之近“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不由武天洪李玄鹦,都有些胆战心惊!武天洪李玄鹦,虽然不知道蛮鼓的声音是什么,也都猜想到是野人生番之类,有喂毒吹箭等等古怪武器非常厉害,二人都急急于蛮鼓未到之前,先把这六个人解决,可是这六个人像是一道推不翻的软墙,四面包围,死不退。

  武天洪心中大怒,突然由二成功力,提到四成,八翻掌增加一倍威力,李玄鹦也同样提出一倍功力,这一下,变成两个武天洪两个李玄鹦,万钧威力的掌风,如天崩地塌进出。这些人,一向纵横江湖无敌手,全都是久已成名的一等一黑道巨魁,今天不幸遇到了武天洪李玄鹦;武天洪李玄鹦也不幸遇到这等强敌,耗费不少时间,若是江湖上二等脚,早已被李玄鹦武天洪一掌一个开发了去。

  武天洪李玄鹦一付出加倍的代价,登时人影飞空四散奔腾,那四个人一齐被震出十多丈外,落到峰下,剩下老道士和长人,突然手法大变,又复抵死急攻上来。

  后来才知道,老道士是枯柏,长人是闪道神!武天洪心中焦躁,想起背上狗牙镔剑,几次想拔剑,看见李玄鹦仍然空手飞斗,自己也不肯表示不如李玄鹦,继续空手施展八翻掌。

  那蛮鼓声音,更近到一里之内:“噔咚咚!噔咚咚!噔咚咚!噔咚咚!”武天洪大喝一声突然提出八成功力,左右两掌一齐分别打出,砰!一声炸雷,迸出一大团八九尺方圆的橘红色烈焰,把枯柏老道士左半边身体震成粉碎,一片血雨,飞起四丈高,然后落到峰外深谷中,闪道神亡命逃走!这边由于李玄鹦突然开放身前,毫无防御,让两人来攻,老道士和长人,丢下武天洪疾攻李玄鹦,武天洪一声大喝得了胜,然而李玄鹦也险极了!“噔咚咚!噔咚咚!噔咚咚!噔咚咚!”从峰后一阵疾旋风似地奔到!十二个拍鼓的人。

  个个身强力壮,十二个人动作,极其整齐划一,鱼贯地像一支快箭电而到,一阵旋风,把武天洪李玄鹦围在圈子里。

  十二个人并不向武天洪李玄鹦进攻,只是围着武天洪李玄鹦走马灯似的奔跑,迅疾旋转如飞,忽然一齐大声喊唱起来,拍着鼓:“啊哇呀!呵唠哈!哧!”“啊哇呀!呵唠哈!哧!…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武天洪李玄鹦,此时略一停顿,观看这十二个人围着疾转,不但武天洪从来未见过,连李玄鹦老江湖,见多识广,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乍看来,十二个人只是围着旋转疾驰,似乎没有什么侵害,但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十二个人,绝不是普通生番,个个都有极高强的武功,只要阵势突然一变,十二个人齐杀来,莫想能防御抵抗得了。二人在中间只略一停顿观看,十二个人已经迅疾围绕奔了十几周,忽然把范围缩小,包围圈以内,只有二丈方圆,嚎唱和鼓声,紧紧近两人身体而疾转,恍然似有无数漆黑的铜铁练,层层向二人身上缚起来。

  武天洪一声暴喝,两掌迸出三成功力,直向疾转的野人切近打去。野人也不闪让,也不还手,还是仍然唱着,敲着鼓,只用手中弯月形窄刃刀向掌风一搅一挥,嗤啦一阵响,像烧红的铁猝然放入水中之声,那些刀刃上都迸出尺把长的紫红火焰,武天洪感觉到,掌风全被那些刀切碎,打不到野人身上!李玄鹦同时发出强烈掌风,也遇到同样的情形,太乙玄煞气碰在刀刃上,迸出的是蓝绿色火焰。

  十二个人包围圈,更缩紧到一丈一二尺,武天洪、李云鹦同时一拔身飞起一丈二三尺,空中一扭身,横斜疾出十二三丈,十二人毫不踌躇地丢开武天洪,单单疾追李玄鹦,李玄鹦一落身,又陷入包围中!武天洪回头一看,见十二个人,刀光如雪,急鼓厉唱,一齐围攻李玄鹦,千千万万刀虹闪电,集中向李玄鹦身落去。武天洪一声雄吼,电光石火似地一闪身疾向十二人打去,十二人一哄放出一个缺口,让武天洪进入包围圈,包围圈倏然又合,围绕着迅疾旋转,重复把武天洪李玄鹦裹在里面。

  李玄鹦再也不敢恃强了,呛啷啷!拔出祥麟宝剑来,寒光四,龙四起,一声娇叱,连人带剑混成光团,向十二人包围圈杀去。

  鼓声更紧急,唱声更犷厉,刀光更严密,旋转更快速,但见四方上下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云雾漫,天地昏沉。

  李玄鹦竟冲突不出!武天洪也把“药王高二”的狗牙镔宝剑拔出,施展开铁崖丈人独步天下的大罗天剑法,一招大杀手“城风雨”平地涌起一座剑城,光华万丈,风力浑雄,和李玄鹦向相反的方向两头杀去。

  不料武天洪丹田真气,一贯到剑刃,剑刃突然落飞出,只剩剑柄在手,武天洪大惊,四周蛮刀刃光立刻如狂拥奔而来。同时武天洪手中剑柄上飞出一缕青烟,发出极轻微的嘶嘶之声,武天洪文武书籍既读得多,心思又聪明敏锐无比,一见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更是大骇失,疾将剑柄向右抛去,自己火速向左滚倒地上,就地把李玄鹦玉踝娇脚一拖,把李玄鹦拖倒地上“崩!”一声震天裂地作响,剑柄在空中爆炸,紫光火闪,硫磺药烟,登时一个人,被炸得尸骨无存,其余十一个人,四散飞逃,顷刻不见踪影!武天洪和李玄鹦一齐站起身,吓得目瞪口呆!这次生死危险,真是间不容发!几乎遭人暗算!原来这柄剑,剑刃是活的,只要一贯内力,剑刃吃不消,就落飞出,这样和高手对敌,立刻丧命!不但如此害人,而且剑刃一飞出,带燃了剑柄中火药引信,幸而武天洪警觉无比,一见有青烟和嘶嘶微声,立刻把剑柄抛出,只要迟一眨眼,自己就被炸碎!然而,暗算有什么好处?不但没有伤得了武天洪,反而帮助武天洪破了“巫山十二妖”阵!武天洪由无剑而有剑,此刻又由有剑而无剑了,仍是空空两手,可是避免了一次双重的劫数!从开始搏斗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其中十分之九的时间,都是被困在巫山十二人阵中。

  十二人阵刚一崩溃之时,武天洪、李玄鹦一爬起身,就看见峰左峰右峰后,黑夜天空中,到处飞起五旗火,一道黄光飞上半天,又一道绿焰直冒九霄,再一支紫火钻向云汉,更有一条红花涌向星斗,空五彩灿烂,五缤纷,峰后的一标旗火,蓝光熠熠。当初约好各旗火都是掠扰敌人,只有蓝色旗火,是真正的信号,如今峰后飞起了蓝色旗火,自然是玉蕊仙妃攻到峰后,被敌人所困而呼救,武天洪和李玄鹦疾飞身奔向峰后。

  一到峰后,看见山坡平坦,猛烈的生死恶斗正在展开。

  自己方面,是玉蕊仙妃、玉玲珑,却多出来一个石祥;敌人方面,是欧霹雳对石祥,另外有两个不伦不类的“鬼人”对玉蕊仙妃和玉玲珑。

  这两个不伦不类的鬼人,高大干瘦,瘦得只剩一身骷髅架,两眼两腮凹陷深入,两只大手如爪;一个人连面孔带衣服,干黑如煤炭,一个人连面孔带衣服,死白如石灰;两人都是空手,玉蕊仙妃一柄剑,玉玲珑一柄暗绿透明威风刀,显然敌不过这两个鬼人。

  这两鬼人,不问可知,正是青海“黑白双煞”

  这黑白双煞,在青海苦修二十二年,这次突然出现,要向王屋山人寻仇,却被彭雪姑罗致到巫山来了。武天洪、李玄鹦,在山前猛斗几献身场,没有看见黑白双煞,原来在山后斗起来。

  在峰后靠山一丈高处,八个汉,仅下围一道杂布,分两排站立,每个人高举着一支火把,屹然不动。这八个人都是短发铜箍,浑身皮肤作古铜色,手腕足胫,都带着金镯,全身虬筋栗突起,猛恶如野兽。

  八个汉火把光耀之下,正上面一只香案,香案里面端坐着血蛊彭雪姑,在观战。

  彭雪姑看来不过二十一二岁,虽然是杏脸桃腮,剑眉秀目,却刺着许多青蓝色的花纹,梳着朝天髻,上身全然赤,肌肤十分白房公然高高耸着,两条玉臂拦在香案上,也带着金镯。

  香案上放着一架令箭,前面大红花缎桌围,彭雪姑身后,站着两个黑蛮婆,都拿着七尺长柄圆木扇,两扇高高叉着,绿地金字,一扇上写着“雪姑”一扇上写着“血蛊”在这两蛮婆之后,还有八个大汉,一律劲装整齐,各背大刀,一字排开,屹立不动。

  彭雪姑端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似一尊青年菩萨,面上现着严厉肃杀之气,两眼专注视黑白双煞和玉蕊仙妃、玉玲珑猛烈恶斗,不看欧霹雳对石祥。

  欧霹雳对石祥,恰恰打了个平手,半斤八两,不分上下。可是玉蕊仙妃和玉玲珑二人,危险万状,这两个叱咤风云的女侠,一遇到黑白双煞,登时显得束手束脚,笨拙不灵,尽管剑光刀风密密如幕,黑白双煞的十指爪,不断地穿透进来,玉蕊仙妃和玉玲珑,被得退到百丈悬崖峭壁的边缘两侧,那一带有四个红衣大汉,远远拦截在两边,使玉蕊仙妃和玉玲珑,无法从两边滑逃。

  武天洪李玄鹦,两支箭影似的疾奔黑白双煞身后,黑白双煞顾不得追玉蕊仙妃和玉玲珑,一听身后风声,知道来了绝世高手,火速回身战。

  李玄鹦剑已入鞘,和武天洪都是空手,四人空手对空手,八掌翻飞。

  黑白双煞刚一转身,玉玲珑急待取安息针,旁边四个红衣大汉,迅疾扑到,玉玲珑不及取针,和玉蕊仙妃火速向四个大汉。

  武天洪和白煞一手,就知道真正遇到强敌了,不敢疏忽,把八翻掌中最华的手法使出,回头瞥李玄鹦一眼,见这中年妇人的面容上,也着严重的神色,身透出寒气,凛凛到七八丈方圆,知道她提足十成功力了。

  武天洪首先用“蛇形一式”向白煞前曲进,叫起六成功力,贯注左右掌,左掌虚探,右掌疾穿。白煞猛闪身,左手疾扣武夫洪右脉门,右爪闪电直到武天洪颔下,武天洪觉得白煞的暗力劲风,挟着霉腐之气,像暗,排山倒海而来,把自己漂浮得力不从心。白煞右手未到武天洪颔下,武天洪己突变成鹤形七式,就漂浮之势腾身而飞起,两掌横扫白煞头顶。白煞不及变化,头顶全空。

  武天洪如电光石火之快,一声大喝未了,双掌六成功力,泰山顶猛烈打下,却突然打了个空,白煞不见踪影,立时觉得背后一凉,火速翻身挥掌,猿形四式,电光疾进,这一全速施展,左手掌风触到白煞右袖,右袖化成灰烬飞去,不料左脚已被白煞右瓜握牢!武天洪双掌直拍向白煞右肩肩井、幽门、腹结,白煞全身一震,右爪又松开,武天洪乘势疾打出八翻掌外附四杀手致命绝招:“画地为牢”右掌疾划白煞前,施出透风截脉:“邓侠呈图”左掌向上平拖白煞下巴,施出透风斩吭,第三手未及施出,白煞已拔身疾退四五丈。

  武天洪刻不容缓如影随身,疾追来到,白煞双爪飞风疾舞,登时旋起暗力劲风的涡,四周有如山摇地动,有如倒狂澜,有如万道皮鞭来,有如万枚尖钉刺入!武天洪急提到七成功力,震起全身,四周向外迸出,像火山阵阵爆发,绵绵不断雄浑巨力,四面撑开。可是外面全是白煞的暗力劲风,重重围里,汹涌澎湃,全力向内扑进。

  这两人真正凭内力死拼了,对立着不动,两臂平伸,四目对视,四五个呼吸时间下来,武天洪咬片切齿努力挣扎,白煞全身颤震汗出如雨。

  武天洪突然把功力一收,半成功力也没有了,让四周的白煞暗劲猛然扑到武天洪身上,能把武天洪全身成一张薄纸,可是武天洪突然一收之后,疾向前一纵身二丈,一掌突袭白煞前,咚!劈个正着,白煞身如断线风筝,直飞出七八丈以外,总算是功力深,双足一落地,毫发无伤!武天洪身后,白煞的暗劲猛烈拍合,拍了个空,武天洪已纵前二丈,把白煞打出,白煞的暗劲在武天洪身后,立刻旋起一阵狂风,就地卷起一阵四五丈高的砂石尘土旋风塔,狂嘶怪啸着旋出去一里多空中还没有散。

  武天洪回头看见李玄鹦恰在此时,不知怎么把黑煞打得狼狈奔逃。大约黑白双煞是巫山镇山之宝,黑白双煞一败,再无更凶狠的高手,彭雪姑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黑白双煞败下去,还不老实,又去疾袭玉蕊仙妃和玉玲珑,武天洪急要追去,却看见彭雪姑走下香案,两旁八个持火把体汉,一齐躬身。

  彭雪姑款款盈盈走着,却是疾如飘风,她这一走出香案,看见她下身全然赤着,只间围着密密一层尺许长的金银五彩丝穗。

  假如只看她背影,雪肤冰肌玉腿秀足,倒颇足以令人销魂魄;无奈看前影,面上刺着古怪花纹,令人有秀和丑恶相混的不顺眼的刺,这一蛮夷戎狄式的面孔,偏又配着瑶池广寒的玉体,两个黑白分明的人大眼,却充着残忍凶辣的毒焰,一口中年男子的健壮嗓音,又说着牙清齿白的准确京腔,真是一个怪诞不可思议的人。她狞笑着道:“你们两个是武天洪、李玄鹦吧?我是广西僮族的人,江湖称我们三姊妹叫三尸神,你们两个武功很好,要是肯归我的手下…”

  李玄鹦咯咯大笑接口道:“不必说空话,谁败谁当手下人!”

  她知道要斗彭雪姑,可不敢小觑这僮族的女子,立即拔出祥麟宝剑。

  突然那边一声狂叫,一只无头尸体带着天飞血,落到附近,急看时,看衣服和兵器,是欧霹雳!石祥飞似地赶到,手提带血的七宝雁翎刀,面色疲乏惨白,喊道:“武老弟,一千多招呀!当心,彭雪姑脸色一变蓝,就要放蛊,我刚才已经吃过亏了!”

  彭雪姑向石祥凶狠地瞥一眼,石祥吓得飞拔身疾退十多丈!彭雪姑指着自己的肚皮向李玄鹦狞笑道:“你拿剑刺我的肚子!”

  李玄鹦娇叱道:“那还客气?”

  武天洪一见李玄鹦准备动手,知道这一玄奥奇变的一代女侠,纵横江湖,从未遇敌手,武功比自己还高出一倍,曾和天心老儿、周老气、陈年老酒都斗过百招以上,此时要和使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对敌过招了,这是惊天动地震撼江湖之事!武天洪也立刻提足丹田内力,贯布全身准备,把武林三圣所传授,全摆到眼前,微摆七步星,暗蓄八翻掌,半侧九龙,紧守十方势!只见李玄鹦集气凝神,秋水妙目,出熠熠电火,直注视彭雪姑面上,不稍眨瞬;手中祥麟宝剑,缓缓伸出,剑气寒风,渐渐涨起,顿时使人感觉到,一种潜伏的无比威力,透出宝剑锋刃,散布到四周六七丈方圆。

  武天洪急看彭雪姑,这女魔头果真十分识货,一见李玄鹦这样深奇奥,知道殊不简单,面上神色,也逐渐严重,但仍然一动不动,几乎全的玉体,像是每一寸肌肤都含着目不可见的怪异武功,残忍凶毒的眼光,眈眈注视李玄鹦全身。

  李玄鹦向彭雪姑看看,口中说道:“武天篷,站远些,看我送她上西天。”

  武天洪不答。

  李玄鹦仍注视着彭雪姑,怒叱道:“叫你闪开!听见没有!”

  武天洪道:“我替你撑,不能走远。”

  李玄鹦大怒,猛回身一道剑光向武天洪颈上砍来。

  武天洪一见这是真砍,这是一手最可怕的致命杀招,心中一惊,火速柔身闪避三四丈外。只听一声叫,一道血光横飞半空,彭雪姑出乎意外地,被李玄鹦一剑削断了左手两指。

  这是李玄鹦全力施展了声东击西妙计,一剑先向武天洪,彭雪姑看得明明白白,自己不作准备,一时大意,祥麟剑突然如电光石火疾向彭雪姑咽喉,彭雪姑猝不及防,左手无名指和小指,被剑锋扫断,疾拍出左掌。武天洪早从旁双掌齐出,用在南京打黄的手法,不和彭雪姑掌风对面硬碰,却朝着同一方向,用自己猛烈掌风,把彭雪姑的掌风向偏斜处一拖。

  不料彭雪姑是何等之人?岂是黄可比?她迅疾无比地一圈右掌,掌风拖住武天洪的掌风一,武天洪突然感到丹田真力,要被彭雪姑掌风出去一干二净,他火速反运功力,使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血气,倒转逆,这一旷世无匹的神奇绝学,反而把彭雪姑的掌风向自己。

  武天洪和彭雪姑,立刻变成掌风的“拔河”两人都用真力向回拉!这一从古未有的奇怪拼斗,危险之极,谁手下稍微松得一松,立刻全部丹田真元,就被对方拉去去,自己丹田空竭虚而死!同时间,李玄鹦奇幻变异的剑法,把祥麟剑使得像一条软曲的绸带,向彭雪姑猛烈迅疾连攻四五剑,彭雪姑只剩受伤的右手拒,任她武功再高,也敌不住,她右手和武天洪的双掌,距离只有七八尺,两人的掌风凝结纠在一道,分拆不开,彭雪姑疾用全力向回一拖,把武天洪拖得踉踉跄跄向前五六步,直被拖到李玄鹦的剑前,武天洪就势向李玄鹦身旁一躲,反把彭雪姑拖进四五步,迫近李玄鹦。

  其实彭雪姑和武天洪,距离七八尺,谁也没有碰触到谁,然而二人之间的一道无形内力,却把二人拖来拖去。

  彭雪姑身临李玄鹦剑下,迫不得已,火速放开右手的内力,这一放开,武天洪的丹田真气迅疾跟随直撞入彭雪姑的五脏六腑之内。彭雪姑疾飞身拔起三丈高,终于被武天洪猛烈无比的掌风扫到一半,如万箭钻心之痛,全身要被炸裂成千百碎块。可是彭雪姑究竟武功高强,居然能咬银牙,蹙黛眉,强自忍痛,空中一旋,脸色倏然变得青蓝可怕,口鼻出青烟,直向武天洪倒扑而下。武天洪知道她要放蛊了,火速疾攻十几掌,李玄鹦从后面闪电攻到,这两人前后夹攻,全都被彭雪姑避开,猛然一口青烟,向李玄鹦,李玄鹦恰在半个刹那间,拔身退下十多丈。

  彭雪姑疾回身向武天洪。

  武天洪火速柔身转到彭雪姑身后,彭雪姑口中冒着烟,疾追武天洪,武天洪左闪右避,低贴地,飞纵身,身如灵猴矫捷无比,彭雪姑飞似的追扑,追扑不到。李玄鹦掌握了一刹那机会,电光石火似的一剑疾从彭雪姑肩头斜劈而下。彭雪姑武功无论怎样出神入化,也敌不过武天洪、李玄鹦两个崛起武林的奇葩,前后疾攻,何况李玄鹦这最后一剑,乃是旷世武学最奇异结晶的一手,彭雪姑再也躲避不及,祥麟剑已劈到雪姑的肩头肌肤上!突然就在千钧一发的半刹那中,李玄鹦脚旁响起一声极短促而惨厉的鬼哭!“血淋儿!”

  李玄鹦全身被平空托起,不由自主,直到四丈外,向千仞断壁绝谷中坠落下去!武天洪急向悬崖下面看,浑然深冥不见底,但有怒涛湍奔腾之声。

  突然身后暗器疾袭而来,武天洪火速回身,一伸手接住,却是不知何处来的一柄飞刀。

  这时,玉玲珑先已疾袭到彭雪姑身后,彭雪姑一回身,一飞赤足,把玉玲珑手中刀踢飞,张口一,玉玲珑急回奔三四步,倒地昏厥。

  武天洪才知道:自己向崖下看李玄鹦的一刹那,若不是玉玲珑从后疾袭,使彭雪姑回身,则自己必然已遭到彭雪姑毒手。

  玉玲珑一昏倒,彭雪姑追上去,武天洪正好用手中飞刀,大喝疾刺彭雪姑背后,彭雪姑杀不及玉玲珑,急转身斗武天洪。武天洪看见石祥飞奔到来,以最快的动作,用力把自己的左袖撕开,右手刀向左臂上一割,立刻鲜血迸,他伏在地上,把鲜血入玉玲珑口中。

  武天洪和李玄鹦,合战彭雪姑,占得上风,有攻无守;如今只剩武天洪一人,虽然可以自守,但最怕她口中放蛊;手中虽有刀,他并不善用刀,只好用全力猛拼,迅疾闪转腾挪,使彭雪姑一时得不到蛊的机会。

  这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过后,山石后疾飞而来两条身影,一个是天心老儿,一个是孙良干。

  天心老儿见武天洪一人死斗彭雪姑,急赶上援助。

  武天洪一见天心老儿来到,一切都放心了,向彭雪姑虚晃一刀,疾拔身奔向悬崖绝壁,涌身向半壁中横树石舌跳下去。

  黑夜中在深谷里,武天洪依然目能见物,但见这是一条四五丈阔的山裂,笔直向下,有三、四十丈之深,石壁上倒有横生怪树和凸凹的踏足点,谷底则是飞湍急,淙淙有声。

  武天洪一层一层下去,希望看见李玄鹦重伤未死。下了一段,忽见下面树上,似乎挂着一个人,急再下去,看见是李玄鹦的衣服,在下坠之时,被树枝钩住了,人直落下去,衣服被撕破挂在树上,这一笔直的绝壁,虽然奇险,在武天洪的轻功看来,还难不住他。

  他循着挂破衣之处,很快地到了谷底,在一条深窄的溪之旁,一带狭长的草地,赫然李玄鹦俯卧着!她头巾失去,玄缎似的秀发披散开,两手入溪水旁沙滩,直入到腕上肘间,左腿伸直,右腿蜷曲,背上衣服全撕去,出雪似的柔肌肤,整个背部,整个玉,整个大腿,都出来;又失去右靴,出白生生,秀窄窄,俏盈盈的玉足,祥麟剑横在沙上,闪闪发光。

  武天洪急蹲身,把李玄鹦两手,从沙中缓缓拔出,竟全然无伤,只是指甲中填了软沙;然后把她娇躯慢慢抱起,顾不得手亲触到肌肤,再把她抱在自己怀中坐好,把她的前额,枕在自己肩上颈旁,左手搂背,右手向她贯注内力按摩。她的上衣背部已全撕去,右手在她前一按摩,衣服就跟着手走,把手住,按摩不开;稍一解,整个上衣都落挂下,前六角粉红细绸兜,武天洪此时,什么也不管了,老实不客气,提足丹田内火,从右掌心度向她的心,不到三两周,李玄鹦微微呻一声,缓缓抬头,微睁两眼,看见武天洪。

  聪明绝顶的天才,至死精神不昏,她一看见武天洪,心里什么都想起来了,什么都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忽地听到鬼哭“血淋儿”不由自主落下绝谷,昏了过去;后来武天洪寻下来,把自己救活了,此刻自己是衣服破碎,不能蔽体,坐在这恩情深重的少年英俊男人的怀里,她感觉娇羞不胜,感激无比,羞与爱合,爱比羞重,不由心头跳,浑身酥软,把面孔轻轻伏在这个温暖男人的肩上,微微呻着。

  武天洪悄声问道:“你受伤了没有?”

  李玄鹦呻着笑道:“只是左脚臼,有一点痛。我练的太乙玄煞气,本不怕放蛊,只是那一声鬼哭神号,有一种怪不可测的力量,把我掀开,幸而我在落下之时,一提气轻身,这一提气轻身,算是跌昏了,没有粉身碎骨。”

  武天洪此时,再也忍不住,抱着她,轻轻吻着芳颊。李玄鹦一点也不躲避,让他吻着右颊,又转头把左颊凑近去让他吻。

  武天洪轻声道:“你就是再老得皮鹤发,我也还是这样爱你。”

  李玄鹦稍稍坐直,含情凝睇看着武天洪,面上羞红着,红菱小口微微绽着甜笑。其实她只有脸上老得像个四十岁的中年妇人,除此以外,口鼻吐气如兰惠,全身芬芳气息,娇柔的体四肢,仍然全是一个苗条的少女,虽然昔日花容玉貌,已不复可见,可是在武天洪心中,永远只是以为,她在戴着一个中年妇人的假面具而已。

  她微笑着问道:“后来山上打的怎样?”

  武天洪说了一遍。

  李玄鹦抱着武天洪道:“你抱我离开这里,怕他们找下来,我衣服都破了,怎样见人?”

  武天洪索把李玄鹦左靴也下,替她把脚胫,一运内力,把她左脚臼接好,扶起她站着,指道:“我们循着这溪水向下去。”

  李玄鹦站好,伸手向自己身后一摸,连忙抱着武天洪,面孔伏在他前,羞笑道:“子后面全破了,这样我走不惯路。”

  武天洪笑一笑,地上拾起她的剑,和自己的一柄飞刀,把她横抱起来,迈大步,施轻功,沿着溪水急

  这是一条弯曲的裂谷,走不到两里,已转折五六弯,发现山壁旁,有一个仅容一人的三角形山,武天洪放下李玄鹦,指着道:“进里看看,要是可以歇息,我们就进去,用石野草堵上,明天再想法子给你衣服。”

  李玄鹦羞着道:“你在前面走,不要在我的后面。”

  武天洪牵着李玄鹦的玉手,向三角中钻进去。

  里仍然是三角形,笔直的,十分干燥,二人一直走进去,走了二里多路,豁然开朗,又出外。

  却是一个百亩大小的细草地,四周山壁如圆桶,二人像是在井底;对面还有一个能容二人的较大三角口。

  李玄鹦道:“就是这里最好,我们把两头都堵起来。”

  两人就地拾起了不少的大石块,把两个一大一小两个三角形口都好。然后扑扑手上泥土,又向草地上并肩坐下。

  武天洪把李玄鹦鲁地抱入怀中,狂吻着!她也紧紧搂住了他的熊虎背!轻声道:“哥,我们亲爱这样为止,不要再进一步。把你和玉蕊仙妃拆散,把你夺过来,叫她一辈子伤心,叫你一生负义,我死也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武天洪叹道:“到八月十五再说吧!”

  次丽的阳光,照在山壁顶端,放出万道彩霞,像是向武天洪、李玄鹦庆贺斗彭雪姑的胜利。

  两人翻身坐起,亲爱一番,忽然看见身旁草中,放着祥麟剑和玉玲珑的威风刀。

  武天洪这才知道:自己伸手平空接来的一柄飞刀,原来是玉玲珑的威风刀,被彭雪姑一脚踢得手飞去,恰好被武天洪接住,武天洪猛然想起南京虎丐所说的话,果然今天祥麟威风相遇相合!不觉心中一时愕住:难道我和李玄鹦真个是有夙缘?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李玄鹦。李玄鹦是何等聪明之人?早看出武天洪的诧愕,她笑问道:“你想什么?”

  武天洪连忙改换了心中思想,低声答道:“我们能如古书上所说:‘发乎情,止乎礼。’这是很好的。”

  李玄鹦愉快地笑着道:“我一人在这里藏一藏,你去给我找件什么衣服,看看昨夜山上情形,我们有伤亡没有?”

  武天洪站起身,把大三角口打开,走入大三角中,又回身把堵好,高声道:“不出两个时辰我就回来。”

  他听见李玄鹦的应声,急急向大三角山中走去。

  这一大三角,却不是笔直的了,转了几个弯,形忽圆忽扁,忽大忽小,走了有六七里路,豁然又出来。

  却到了另一绝壁狭谷之中。

  他攀藤附葛,捷如猿猴,顷刻之间,直升到绝壁的山顶上,一看,原来仍然是在另一较大的谷底,却看见远远十多里,一处山坳中,花木笼丛,云气迤逦,像是桃源仙境,并不见有房屋人烟。

  他四顾无人,施展轻功,直奔那彩花缤纷的仙境去。

  奔近两里之内,山旁忽然转出两个单刀大汉,当前拦住去路,拱手抱拳,其中一人问道:“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枉驾?”

  武天洪看这两大汉三十岁上下,目闪光,太阳高起,武功气候竟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不一愕。又见这两大汉,面上并无凶悍恶之气,出言有礼,连忙拱手躬身答道:“在下武天洪,因为有一位敝友…”

  还没有说完,两大汉大大惊喜急问道:“兄台就是金狻猊武天洪?昨夜攻巫山的?”

  武天洪忙躬身道:“不敢当,在下正是!请教二位兄长?”

  两大汉连忙长揖,一人笑道:“久仰久仰!武兄请随兄弟走,有什么事,这里都能替你做到。这里的地名,兄弟的名字,一时还不敢奉告,请武兄恕罪。”

  武天洪听了,心中虽是一疑,但见这两人极诚恳,毫无恶意,当即跟在一人的身后,大步向内走,另一人仍守在原地,只一人引武天洪前进。

  走下一里多路,看见巫山神女峰,已远在身后二三十里之外。

  看光辨方向,此地敢情是在巫山神女峰的东北。

  又走下一里,到了百花灿烂的山坳深处,这才发现是一所很大的庄院,不下百十间房屋,建筑得十分玲珑,金碧辉煌,似一个极富有的人家。整个偌大庄院,完全掩没在千林万木之中,在一里之外都看不出来。

  来到庄院大门前,两扇红漆大门敞开着,门内外有十多个绝世仙容的妙龄女郎,个个天香国,其中有的柔丽婵娟,有的端庄凝重,有的清雅秀逸,有的绰约娇婉;其衣衫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是非常适体称身,或华而不俗,或淡朴而不土。这些女郎一见这单刀大汉领武天洪来到,一齐退在两旁,肃容恭立不动。

  大汉向武天洪拱拱手道:“兄弟只能陪武兄到此,里面另有别人引进。”转面向一个妙龄女郎道:“烦四禀报一下,说金狻猊武天洪,桐柏山的,在外面候命,大约有点事想请助力。”

  那妙龄女郎点点头,向武天洪庄容地福一福道:“请候一候,容老身替你通报。”

  武天洪心中诧愕得几乎笑出来: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再多也不会比李玄鹦大上一两岁,竟被人称做四,她也居然自称“老身”和小孩子充大人一样;据说会武功的人,能够驻颜,可是这女子,无论从那一方面看来,是确确实实不会武功的。

  武天洪连忙还礼道谢,那自称老身的妙龄女郎,姗姗莲步走进去了。

  门外这单刀大汉,也拱手离去。

  门内十几个女郎,仍然分两排站着不动。

  武天洪忽然怀疑起来:这怕不是个好地方!如果是好地方,和彭雪姑在近二三十里之内,焉敢收容这许多的妙龄美女?收容这许多妙龄美女做什么?下五门的恶勾当?贩卖人口?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娟秀小丫环走出来,向武天洪恭敬地福一福,娇声道:“禀武少爷,请进吧。”

  又向那妙龄女郎笑道:“请不必拘礼,武少爷是至亲好友,昨夜大闹巫山神女峰的是他。”

  那些妙龄女郎都向武天洪微笑点头,随意散开。

  武天洪拱手道:“府上要都是女眷,我不便进去了。”

  小丫环笑道:“不要认生,有男人,快请吧。”

  武天洪整一整衣服,跟着小丫环,走进大院,院内到处是奇花异草,到处是妙龄女郎,真使武天洪心中诧骇,哪里搜罗来的这些天仙美女?直好像天子的三宫六院,差不多天下绝,全在此了!穿过两重大院,直到里面上房,高堂大厦,巨柱深廊,花栏玉阶,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若是怀疑这家主人,在深山中自为帝王,拥有三宫六院倒是十分相似。

  小丫环抢前几步,掀起百宝珠帘,里面阵阵兰蕙清香飘然透出来。武天洪在帘外咳嗽一声,高声道:“晚生武天洪,拜见贵主人。”

  里面一个苍老如洪钟的声音道:“天洪,进来坐吧,免去俗礼。”

  武天洪躬身走入,抬头一看,几乎吓了一跳——上面云上,跌坐着一个丑恶的怪人,六十岁上下,脸的草须发,都已花白,干瘪黄蜡面皮,瞎了一只左眼,又是个豁口兔,一口黄牙。看样子,一点不会武功;身穿普通衣服,手中拿着一只很巧的假面具。

  武天洪不肯跪拜,上前长长一揖。

  那丑怪老人呵呵笑着,拍拍云道:“天洪,坐在老朽身边来。你不认得老朽吧?老朽正是你们夜所要找的人,你猜猜看?”

  武天洪听这丑怪老人,口音完全陌生,面貌也从未见过,何以他对自己这样亲切?真像是对至亲好友一样。武天洪茫然答道:“晚生不敢猜,还请前辈示下。”

  丑怪老人笑道:“老朽说出姓名,你可不准多礼,答应不答应?”

  武天洪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丑怪老人大笑道:“告诉你,老朽不是别人,就是你们要找的药王高二!知道吗?你看外面那么多的美女,没有想到酒财气中的‘’吗?老弟,你是铁崖丈人的弟子,老朽和九云龙是结拜兄弟,你我只好以兄弟称呼。你不要误会,以为酒财气的,是好之徒,哦!不是不是!外面那些美女,是从东西南北各省来的,来找我药王高二,替她们用药剂驻颜,或是返老还童,她们全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啦!老朽别的不会,单会这一套。所谓‘’,是这样的意思,老弟懂了吧?你想武林四奇,都是正派,难道老朽是歪路上的?告诉你,周老气和陈年老酒前天都来过了,拿了玖灵丹去。还说你在大洪山,破了一个冒老朽的老道士,老朽更当谢谢你!”

  丑怪老人滔滔说了一大篇话,说得眉飞舞口沫横飞,武天洪才恍然大悟,原来却是药王高二!武天洪大笑道:“既然这样,小弟也不客气,不多礼了。昨天我们攻巫山,有一个李玄鹦…”

  高二口道:“练太乙玄煞气的。”

  武天洪道:“是的,她跌下山去,衣服挂破了,向老二哥借件女人衣服。”

  高二大笑道:“别的也许没有,女人衣服那真是太多太多了!她在什么地方?”

  武天洪道:“在一条三角山…”

  高二接口道:“哦,知道,旱井井底,老朽派个女弟子把她接过来。你们昨夜攻巫山,真是少年人胆量够浑,浑胆子硬闯,居然不差,彭雪姑手下都坍了,你们这边没有一个死伤,真是今古奇观!”

  高二说派人去接李玄鹦,不用吩咐,那小丫环已出去传令了。

  武天洪大喜,问道:“你在这里,不怕彭雪姑来侵犯吗?”

  高二笑道:“老朽不去打她,自己没有仇怨;她来犯老朽,也绝不敢的,这里原因,眼下还不便说出,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武天洪问道:“听说老二哥医术通神,连人头砍下来,都能接上去不死,真的吗?”

  高二哈哈大笑,出一口黄牙,他道:“可是可以,极难极难,要一刀飞快砍断,不等血出来,立刻接上去,用药一百天人可以不死。可是人也成一棵树了,只是活着,能吃饭睡觉,再不能动作说话用心思,和树木一样,一万个当中,未必能好一个。”

  武天洪道:“小弟的运气很好,武林三圣,天下三绝四奇,都见到了,只有一位‘财’还没有见过。”

  高二大笑道:“你见到‘财’,比见到老朽还要失望,他那样子,穷得比虎丐的衣服还要破烂!”

  他又道:“且慢,你打彭雪姑,没有能胜,怪你师父不好。彭雪姑是三尸神的老三,武功比她两个姊姊都差,八月十五见到你师父,非他把五雷掌传给你不可,他不应该密留一着,你学会五雷掌,就能打败彭雪姑。”

  武天洪道:“家师提过的,以后是要传的。小弟这次来,遇见一件奇事,有人暗跟在身后,看不见,听不到,那是怎么回事?”

  高二面色突变,急低下头去,嗫嚅道:“不要问这些,以后你就会知道。”

  武天洪又问道:“还有有人两次要劫善于打脸谱的…”

  高二断然接口道:“那是胡劲夫奇案,这是必须查明的,里面定有古怪文章,不要大意。”

  武天洪笑道:“老二哥和地灵星差不多,外面事全知道。那九连山的桃花四娘子,是一种什么武功?”

  高二道:“真糟糕!把老朽看做地灵星,他是爱谍探的,老朽是走江湖卖膏药的,差得多么远!不谈不谈,等一等李玄鹦来到,里屋中架上的药,挑选些带去救人。昨天有中蛊的吗?”

  武天洪道:“天心老儿的孙女玉玲珑,被彭雪姑了一口烟,昏倒了,看见石祥在割臂血给她吃,行吗?”

  高二点头道:“那是吴煌的女儿,难得姓石的这样义气!大凡人服了玖灵丹之后,血里就有了玖灵丹的力量;姓石的一定是先服了玖灵丹,用他的血,可以救治吴培秀的。好!江湖英雄,正该这样义气!”

  武天洪听了,不对石祥怀疑起来,难道石祥并不是如师父所说的那样阴险吗?

  李玄鹦来了,穿了身朴素的民间衣服,倒很合身,武天洪介绍与高二见礼。

  高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玄鹦,愕然向武天洪道:“她真的是李玄鹦吗?”

  武天洪和李玄鹦都点头,武天洪反问道:“老二哥看她有四十岁以上,不像江湖上传说的李玄鹦,是不是?她的功力,也比她现在的年纪高过二十年呢。”

  高二用力拍道:“对!对!你这一句话,说出了源!凡是练过乾元纯罡气,或者是太乙玄煞气的,纵使不能驻颜,也该比平常人耐老,到五十岁,看来不过二三十岁。但是反过来说呢,二十岁就有三四十年功夫的火候,也就是替你加上了二三十岁,却又比平常人更容易老。”

  武天洪道:“一来不容易老,二来又容易老,拉平了不是毫无出入了,和平常人一样吗?平常人也不会像她老得这么早,这是什么原因?”

  高二笑道:“她这是病,不是变,由中年到老年是变老,少年忽然成老人,是生着一种像老的病。”

  李玄鹦不口问道:“既是病,就有药可治了?”

  口问完,又不羞起来,桃霞泛起,低下头去。  wWW.bAqI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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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三叠英雄出少年月落大地红花谷南风真集血海深仇青天飞龙七步干戈虎啸神州盘龙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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