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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小说网 > 仙侠小说 > 傲剑狂刀记  作者:诸英 书号:35729  时间:2017/7/25  字数:25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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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全文终

  那李永年带着众人,正准备从同济堂的后门走出去,忽地眼前人影一晃,拦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大袖飘飘,顶着大光头,正是少林慧海。另一个老头拄着绿竹儿,斜斜往里兜来,朗声说道:“李掌门!还请留步!‘却是丐帮独孤庆绪。

  李永年不愿与慧海照面,往后退了一步,徐硕上前,说道:“两位有何贵干?‘慧海毫不客气,直言道:”我找的是掌门,你是吗?’

  徐硕从未见过慧海,眉头一挑,怒道:“臭和尚…‘一拳就要抡去。李永年赶忙道:”徐长老,在少林住持面前,休得无礼!’徐硕一愣,当即凝拳不发,口中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嚣张。‘

  崔慎由肚里暗暗觉得好笑,想那徐硕一家人,平颇为霸道,没想到一听到少林寺住持的名头,竟也知道害怕。想他应付不来,于是便道:“方丈阻拦我等去路,不知是何用意?‘慧海道:”你们掌门与官盟主的事情了了,跟我的事情可还没完呢。’

  那无众无我听说少林寺的住持亲临至此,从后头赶了上来,金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拄,说道:“嘿嘿,我早听说少林寺的武功如何厉害,但我几次上门,却都找不到几个像样的。这下可好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方丈在此,相请不如偶遇,选不如撞,便请方丈赐教几招,也好让头陀口服心服。‘

  慧海道:“和尚练功是用来强身的,可不是陪人打架。上人是口服心不服也好,是心服口不服也罢,那都是上人自己的事,与和尚无关。至于外人说少林寺如何如何,却也不必放在心上。‘

  无众无我道:“又是这一套,早听得腻了。只要你吃我一,少林寺从此就不在我心上了!‘右足一踢,金杖一弹,在无众无我手上像车轮一样转了起来,霎时金光大盛,呼呼作响。

  李永年‘嘿嘿’一声,让过一旁,带着众人,便要从另一边离开。慧海道:“慢着!‘纵身拦去,竟不理会无众无我。那无众无我大怒,金光舞动,便往慧海身上砸去。蓦地一旁一绿竹儿伸了过来,往金杖一搭,无众无我只觉得手上一沉,杖头一偏,打在地上。

  那竹儿长不逾四尺,只比拇指头上一点,掂在手里,只怕没有一斤重,用力一捏,说不定都能捏碎了。没想到就这么一搭,竟能将自己手上重逾三十斤的金杖撞开。无众无我不大骇,却听得那绿竹儿的主人说道:“方丈大师是真的有要事在身,上人倘是真心想要领教,不妨改再约。但今若是非找人出气不可,那就由老乞丐陪你玩玩,如何?‘

  无众无我见独孤庆绪身上背了好几个口袋,虽不知他是谁,却道:“你是丐帮的?我与丐帮素无瓜葛,我是个野和尚,还是找和尚便了。‘身子一转,还是去拦慧海。

  独孤庆绪哈哈一笑,道:“那我来惹你好了。‘竹儿一点,迳指他的足踝,无众无我大怒,斥道:”这是你自找的。’五指轮转,手中金杖转了半个圈子,拦扫来。独孤庆绪不退反进,执上。数招一过,各自佩服对方的功夫了得,力气便不自觉地一分一分往上加,场边众人,纷纷走避。

  无众无我既让独孤庆绪引去,慧海便仍是拦在李永年面前。段华见他甚是顽固,于是便道:“方丈大师,你是得道高人,方才我们掌门人受伤,你也亲眼见了,有什么事难道不能等我掌门人,把伤养好了再说吗?‘

  慧海道:“有伤?很好啊,我们少林寺有最好的内伤药,只要按时服药,早晚诵经礼佛,虔心静修,说不定根本不必吃药,什么伤也好得了。‘段华道:”少林伤药再好,还是不如让大夫诊断开药。如果光是念经打坐,那更是无用。’

  慧海煞有介事地道:“段居士此言差矣,谁人不知我的恩师净德禅师,当年为武林除害,以一敌六,最后身受重伤,九死一生,天下名医束手无策。可是他老人家回寺之后,开始闭关禅修,摒去一切杂念,如今一过五十余年,今年九十有二,怎么能说念经打坐无用呢!阿弥陀佛!‘

  段华知他话中有话,但假装不知,续道:“我们掌门哪有那个时间,能在少林寺待那么久?大师说笑了。‘慧海道:”要待多久,老衲可作不了主。不过有段居士陪伴,想来再久也无妨。’段华一听,大吃一惊,顺手便从出飞刀来。

  他这个举动虽然经过刻意掩饰,但如何逃得过慧海的两只眼睛?其实也不光是段华有这样的反应,嵩派其余诸人,一听到这慧海话中之意,竟然是要强‘请’李永年与段华上少林去,亦无不纷纷提高戒备,摩拳擦掌,怒目相向。

  慧海道:“此是只与李永年、段华有关,其余不相干的,尽管自便。‘那徐硕虽对少林两字有些忌惮,但他的儿子侄们可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听到这里不大怒,从两旁窜了出来,指着慧海说道:”想要留下我派掌门,还得先问问过我们!’尤其那徐祐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话才说完,突起一掌,便往慧海推去。

  那慧海‘嘿嘿’两声,岂肯与小辈一般见识?左臂运劲一挥,喝道:“去!‘左手袍袖鼓了起来,便像吃了风的风帆一样,迳往徐祐脸上拂去。

  徐祐见对方动上了手,正是求之不得,掌上劲力蓄,化掌为爪,便打算将他的袖子扯下。岂知那指尖还没碰到袖子,忽地口一窒,一口气竟不进来,大骇之余,连忙踩步后跃。便在此时,慧海袖上力道陡盛,徐祐两脚踩空,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摔在两三丈外的矮树丛当中。

  那徐祐年纪是比慧海小,但也有三十好几了。他既列名西五义,武功自非一般,虽仍不可能是少林高僧的对手,过上几招,总是一般料想。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徐祐居然连对方的衣袖都没碰到,一招之中,就给弹了出来。

  慧海这一拂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场上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出慧海这一拂,其实乃是借力使力,但饶是如此,也是骇人听闻。

  徐祺徐祥与徐祐三人自幼便一起练功,心意相通,默契十足。他们两人见堂弟受辱,二话不说,一左一右,便往慧海而去。徐硕惊见,待要喝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两人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护子心切,当即右足一点,也往慧海身前窜去。

  慧海只怕给李段两人跑了,心想若不使出厉害手段,震慑住他们,这些人说不定要轮番上阵。一来这些人虽非什么正派人士,但也没听说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争斗一久,必有死伤,这是他所不愿见的;二来这些人平目中无人,常给正派人士苦头吃,今天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挫挫他们的锐气。

  只听得慧海大喝一声:“好!‘两只掌从袖中伸出,右掌掌心向下,五指虚拢,如握鸡蛋;左手掌心向上,中指蜷曲,以拇指扣住。便在此时,徐祥正从他右手边来,只见他右掌五指倏地往外拨去,就像是在拨算盘一样,五手指同时拂在徐祥的右臂上。

  那徐祥大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跌去。慧海右膝顶起,等着他自己撞上来。这时另一边徐祺也已掩至。那慧海原已欺向徐祥,离徐祥较远,却见他身子也不向前,左手中指不断凭空虚弹,徐祺两只手便在半空中急舞抓,像是发疯了一样,不过一会儿,‘唉哟’一声,往前跪倒。

  慧海这次虽然多花了几招,但徐家兄弟还是输得太快,徐硕从后头赶上,左右两手探出,抓住兄弟俩人的背心便往后扯,于千钧一发之际,免去了徐祥头撞慧海膝盖,徐祺向对方下跪的窘状。但是两兄弟的道还是被制了,只听得‘咕咚’两声,双双仰天翻倒。

  慧海见徐硕这手功夫甚俊,忍不住道了一声:“好!‘其实他原本无意伤害小辈,刚刚的举动,就是为引徐硕来救。当即两掌收回在前合拢,接着暴喝一声,右掌向前拍出。

  徐硕见他一掌犀利,不愿硬接,侧身一让。却同时感觉这一掌并无内劲,正觉奇怪,忽又见慧海收回右掌合十,倏地又出左掌。徐硕心道:“是了,第一掌是虚招。‘低头让过,但是这第二掌还是空空如也,什么劲道也没有。

  徐硕才怀疑是否上当,慧海第三掌、第四掌仍是依样画葫芦,依次拍来,但徐硕还是始终没感受到对方的内力,心里已经开始动怒:“好啊,原来是消遣老子来着?‘原来那徐硕一上来,就连躲了四掌,但这四掌后来证明,根本不具威胁,瞧在旁人眼里,只怕人人都要道他是个胆小鬼,而不会有人赞他行事小心。徐硕想到这里不大为恼怒,改采攻势,双拳如狂风骤雨般向前打去,声势颇为惊人。场上众人除了嵩派的人之外,都没人见过徐硕这号人物,这时看了他的拳势,才有人想:”这姓徐的拳风凌厉,果然有一套。’

  徐硕忽然大发神威,慧海却不为所动,仍是继续前面的动作,一掌一掌缓缓拍出。徐硕心道:“我看你还能如何装神鬼?‘深一口气,一拳直往中宫击去,要让慧海不得不应。

  徐硕本料慧海就算不闪,也得重新运气拦架。可是却见那慧海姿势完全不改,竟用先前那套软绵绵掌法向自己的拳头来。徐硕先是一怔,但随即暴喝一声,奋力打向他的掌心。

  便在他的拳头即将沾上慧海掌心之际,徐硕但觉拳势一阻,劲力竟然发不出去,接着他耳里仿佛听到轻微‘喀喀’声响,劈劈啪啪地像炒豆子一样不断响起,忽才惊觉竟是自己手腕指骨,肘臂关节所发出的声音。

  徐硕练武四五十年,从未遇过这般怪异的景象,霎时出了一身冷汗。蓦然‘碰’地一声,对方的内力如排山倒海而来,徐硕百忙当中无暇细想,只得急忙运气护住自己的心脉,接着但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

  五招之内,胜负又分。徐硕虽然觉得心烦难受,口郁结呕,但脑中却有声音告诉他要保住面子,下意识拿桩子站定脚步,并将一口已经溢到嘴边的鲜血咽了下去,双拳架势拉开,摆了一个起手势。

  原来那慧海刚刚那几掌,乃是少林神功‘般若掌’。而他前面那几掌温的掌力,倒不是故意戏徐硕,而是这一路掌法中特有的‘蓄掌功’,顾名思义,竟然可将几掌掌力积蓄起来,然后伺机而发,奥妙之处,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慧海前面几掌,都是在为最后一掌作准备,却也是他看准了徐硕不敢贸然进攻,又想震慑住在场众人,而决定采用的一套掌法。

  正因此门神功实在匪夷所思,所以不仅难练,也很难用,若是自制力不够,积蓄于本身的掌力,随时有可能反噬其主,还没伤人,就先伤己。因此少林几代高僧,会的人并不多。慧海也不擅长,还好也因如此,慧海表面上虽然积蓄了六掌之力,但实际上却差不多只有两倍之功,否则要是有六个慧海同时与徐硕对掌,徐硕只怕要毙命当场,死得惨不可言。不过就算只是两个慧海,他也不可能是对手,掌力一对,胜负立分。

  那慧海自然知道他已经受了伤,但见他如此硬气,‘哦’地一声,也就不再追击,只淡淡地道:“你勉强运气硬,受伤更重,我劝你还是放松四肢百骸,听任自然,然后赶紧找个大夫。否则三年之内四肢将逐渐无力,五年之后全身瘫痪,功力尽失,就算能活,也是个废人了。‘徐硕大骇,但岂能在人前示弱?正想开口反驳几句,但觉喉头一甜,鲜血从边渗了出来。

  徐祺徐祥素知父亲的脾气,一旁见了,已知他受伤不轻,忙从两旁赶上搀来。徐祥问道:“爹,你没事吧?‘徐硕仍是无法回答。徐祺知道父亲的情况比他们料想的还糟,眉头一皱,说道:”弟弟,咱们走!’

  他们两个虽然身上还有道被封,但行动却是自由。徐祥应了一声,反身去扶受到震较大的徐祐,两两搀扶,便要从一旁走人。段华大叫:“徐长老…‘徐祺道:”李掌门,段长老!嵩派的事情,我们姓徐的帮不了了,回去之后,我们会带着大伯回熊耳山,再也不到中原来了。’

  李永年一听,心下恻然,想他们徐家五人,两个长辈身受重伤,算来也是为了嵩血流汗,此次铩羽而归,只怕十年不能恢复元气。再说自己匿踪江湖这二十余年,有大半的时间就躲在熊耳山上,与徐家的情感亦自深厚,于是便道:“段长老,让他们去吧…‘

  徐祺向李永年点头示意,便自去了。那慧海果然遵守承诺,只针对李段二人,嵩派中不管任何人,只要想离去便离去,他看都不看一眼。

  崔慎由身道:“方丈大师,你说此是只与我派掌门有关。可是李掌门既为我派之长,有什么事情,他座下门人如何可以置身度外?方丈大师若不能给我们一个代,我崔慎由就算明知不敌,却也只好与大师周旋到底,以保本派威名。‘

  慧海点头连连,说道:“好,好,确实是老衲疏忽了。‘转向李永年道:”李掌门,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别连累你的门人。’李永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慧海道:“李永年,为了夺取雨花剑,你不但躲在少林寺内四处窥探五六年,还将偷来的剑谱藏在本寺藏经阁中。让本门弟子无意中学得雨花剑法,惹来官盟主与夏侯施主的猜疑,破坏本门清誉,光是这一点,我就得请你上山去说明说明。‘

  李永年道:“贵寺号称武林第一大派,让一个外人混进躲藏了五六年而不自知,早已名声扫地,又有何清誉可言?‘嵩派众人听他本还打算抵赖,没想到念头一转,却又立时承认,都摸不着他的心中打什么主意。

  慧海道:“你不必强辩,我少林寺又不是皇宫内院,寺院围墙,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再说你若只是躲藏也就罢了,为了抢夺雨花剑,还伤了我恩师。他老人家虽有炉火纯青的修为,但年轻时曾受过重伤,加上年事已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哼…‘

  别说是嵩派的人,就是场上众人听到净德禅师竟伤在李永年手下,心头都是一震。嵩派众人更想:“要净德真的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崔慎由便道:”敢问方丈,这尊师…是否已经延医救治了…’问得心惊胆颤,舌头差些打结。

  慧海道:“哼!凭他还没那个能耐。不过我恩师因为雨花剑、剑谱俱从他手上失佚,再加上少林蒙上监守自盗,偷学旁人剑法的恶名,从此一病不起,病上但现在念念不忘要我们师兄弟追查真相。瞧着他一天比一天瘦弱的身子,我…我…‘越说越显激动,人说少林慧海佛学深厚,禅定功夫甚高,没想到一讲到净德的现况,会激动若此。

  人人面面相觑,私底下议论纷纷。只听得那慧海续道:“李永年,我今天非要解你上少林,有什么话,到我师父跟前去说吧!‘李永年道:”不错,我是上过少林,不过那是我想到藏经阁去借借所谓的少林绝学。至于你后来说的什么东西,我是一样也听不懂。’

  慧海两眼盯着李永年,高声道:“左元施主,可否请你移步说话?‘只听得左元远远地道:”“请”字不敢当,但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大师直言无妨。’话没说完,人已经来到慧海跟前行礼。

  慧海合十回礼,说道:“便请左施主将那天的所见所闻,与李掌门对一对质。‘左元笑道:”这个自然。’回头道:“李掌门,你好。‘李永年’哼‘地一声,撇过头去。

  原来左元给李永年骗进地当中,差些害死他与张瑶光,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纵使对方是云梦的父亲。更何况他也不是造谣陷害,于是便将当李永年对他所说,如何将雨花剑剑谱放进少林,以使官彦深上山,将雨花剑给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慧海听。

  而左元还同时答应,必要的时候,愿与李永年对质。于是在慧海得知李永年很可能会来这里闹场后,便参加了这次九龙派的盛宴,毕竟要上紫山揪他出来,那是非常困难的。

  只见左元嘻皮笑脸地看着李永年,说道:“李掌门,你真的要我把当天的情况,包括你如何设计我的事情,在这里跟大家一一说清楚吗?‘李永年道:”嘴巴长在你脸上,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是真是假,又有谁说得准呢?’左元道:“那要不要请封前辈也来说一说,据他所知,当天从净德禅师屋子冲出来的黑衣人,究竟是谁呢?‘

  左元说的话,在众人面前也许还谈不上什么公信力,但是南三绝烈火神拳封俊杰所说的话,天底下不信的人,就不多了。李永年脸色微变,唯有冀望封俊杰不要出卖他。他这么想着,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却见他端坐在台上,忽然想到:“他才挨了段华的毒针,只怕怀恨在心,不会帮我了。‘不由心灰意冷。

  果见那封俊杰扶着台柱站了起来,说道:“李大哥,我不忍心看你越陷越深,你还是跟着方丈上少林寺,向净德禅师道歉吧!只要你向他悔过,他老人家大慈大悲,一定会原谅你的。‘

  李永年心道:“哼,说得好听。‘说道:”是吗?我瞧他的徒弟,就晓得他的德了。嘿嘿,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出卖我。’封俊杰言又止,终于还是摇头叹气,复坐了下来。

  既然是自己的掌门人犯错在先,崔慎由等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段华道:“方丈刚刚说,段某也要跟你上少林,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慧海奇道:“你还不知道为何吗?怪了,官盟主,能否请你说明一下?‘官彦深双手后负,慢慢从一旁走了上来,说道:”段兄弟,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你要是弃暗投明,途知返,一切有我担代。现在,嘿嘿…可是说什么都太迟了。’

  段华眉头一蹙,怒道:“你…你别搬是非…‘官彦深道:”要是没有是非,我如何搬?段兄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唉,慧海大师是令尊的好友,有几十年的情,我若不告诉他我所知的实情,他会着我一辈子的。’

  段华想起他曾以所谓‘正本的段氏暗器谱’作为要胁,不脸色大变,嚷道:“什么实情?你知道个实情!‘官彦深不悦,道:”我官彦深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我会信口胡诌吗?听方丈说,你跟方丈解释你的飞刀神功,是段立言亲授的,是吧?’

  慧海不待他回答,即道:“不错。‘官彦深道:”你又跟方丈解释说,段氏暗器谱并不在你身上,是吧?’段华道:“在与不在,又能断定什么?‘官彦深笑道:”不错,是不能断定什么,再说你若学成之后毁去,还是另藏他处,我们又到哪儿找去?’

  段华‘哼’地一声,知道这件事情已不能善了,一颗心不怦怦跳了起来。但听得官彦深续道:“不过这件事情说来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正本段氏暗器谱的下半部,此刻在我手上。‘于是便将上回在紫山上,邀请段华入门时所说的,有关段氏暗器谱的那番言语,从头到尾详叙了一遍。

  场上众人有几个人,已听他在紫山上时说过,其余人等听了,这才晓得原有这番内情。只听得官彦深续道:“方丈大师在大火发生前几天,正好上段家作客。席间听说段叔叔提及,暗器谱给人掉包之事,是不是?‘

  慧海道:“他神色忧虑,正是说给人掉包的事。‘官彦深道:”想来我的笔划幼稚,还是给段大婶看出破绽来了,段叔叔故作忧虑状,是演戏给大婶看的。’慧海道:“如今想来,确有可能。‘

  官彦深道:“所以这本”官彦深制的段氏暗器谱“按理说,应该随着大火消失人间才是。段兄弟,我说是不是。‘段华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官彦深忽然笑道:“有个比较有趣的事情是,当时我想段大婶和他两个儿子武功那么差,再投胎转世也不可能练成八卦飞刀,竟然忌妒庶子,于是便跟她开了个小玩笑,我将后半部的许多刀法名目,来了个乾坤倒转,张冠李戴,牛头不对马嘴,还自编了几个安上,甚至捣乱练功次序,哈哈哈…段兄弟别恼,你之所以练不成八卦飞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当时时间不够,中间有几招根本落掉了,哈哈哈…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哈哈哈…‘

  段华怒不可遏,仿佛气得全身发抖。慧海道:“为了证明段居士你的清白,不如便请你背一遍六十四路八卦飞刀的所有名称,以玆佐证。要是一字不差,老那做主,便将此谱完璧归赵,以了却令尊生前遗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原来官彦深为取得慧海的信任,已将正本暗器谱交给他了。

  那段华又羞又怒,口中喃喃道:“六十四路八卦飞刀…六十四路八卦飞刀…‘原来他所练的的八卦飞刀,根本不六十四路,虽然他也觉得奇怪,按八卦生克方位计算所得的飞刀绝技,总数怎么会是五十七路这么一个奇怪的数目,只是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万万想不到,自己手上的段氏暗器谱,根本有一大半假货。

  也许是因为前半段是真的,也与自己所练的相同,于是才失去这警觉心吧?总之段华忽然觉悟,哈哈几声大笑,说道:“没错,我所练的是你编的那本西贝货,一共就只有五十七路,如何背出六十四路给你听。‘慧海道:”这么说,你是承认啰?’

  段华惨然道:“嘿,那天…其实真是个意外…‘只是不论他现在说什么,都很难让人相信了吧。

  慧海双手合十,高唱佛号,说道:“那么两位,这就请了呢?还是要老衲动手?‘李永年嚷道:”老和尚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想把我软在少林寺,每天听你们念经,我还不如死了的好。’经过刚刚这段时间的调息,他的体力已经逐渐在恢复当中,当下暗暗潜运内劲,虽然明知慧海功力深厚,远高于己,还是宁愿一拼。

  慧海道:“李掌门这般决定,那段居士呢?‘段华心想:”李永年说得有道理,要给人关上几十年,那还不如自我了断。再说若能与李永年联手,未始不能得胜。’便道:“还请方丈赐教。‘手上暗扣飞刀。

  慧海叹了一口气,与其他嵩派的人道:“你们呢?是否要为你们的掌门同僚卖命?‘崔慎由道:”段华涉嫌逆伦弑父,人神共弃,而李永年与少林的恩怨,是他个人的事情,姓崔的不愿淌这浑水。方丈大师,在下告辞!’说着转身走了。李永年两声冷笑,不作评论。

  便在此时,忽然‘碰’地一声巨响,众人转过头去,却是那无众无我与独孤庆绪的斗分出胜负。只见独孤庆绪一手拿着绿竹,一手拿着无众无我的金杖站在一旁,无众无我却是右手抚,单脚下跪,不住大口大口地气。

  那不生不灭与自由自在见了,大叫一声,虽然因为才服了段华的解药而有点恶心不舒服,但还是一左一右,向前搀了。两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架起无众无我便往外走。

  独孤庆绪道:“喂,你们师兄的兵器还在我这里!‘话未说完,三人已经转过围墙。只听得那自由自在高声道:”老乞丐,你给我们好好保管了,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上门要回来的!’

  独孤庆绪道:“放!‘随手一扬,手中金杖团团飞出,越过围墙。同时但听得自由自在’哎哟‘一声,’我的妈呀!‘叫了出来,声音越来越远。众人听了,尽皆莞尔。

  金杖头陀三师兄弟既去,嵩派又少了一个靠山。相反的独孤庆绪空出手来,正好可以支援慧海。葛聪见状,一跛一拐地走上前来,与李永年说道:“启禀掌门,葛某原本就只是半个武林人,武林恩怨,我是管不了啦!就此拜别,两位珍重!‘更与慧海拱手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如此一来,嵩派这边,就只剩下杨承先与常知古了。那李永年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众人拥戴他当掌门,乃是为了利益,与他并无什么感情。如今李永年自保都有问题,如何还能依赖?杨承先见大势已去,亦上前道:“段兄弟,这…这我帮不了你了,你…你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兄弟可以替你担代担代。‘

  段华道:“多谢杨兄美意,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段某无牵无挂,没什么事未了。‘杨承先点了点头,抱拳作别。却在此时,背后有人大喝一声:”杨老贼!今天你还想跑吗?’杨承先回头一看,却是钱坤父子与他的两个徒孙。

  杨承先看了慧海一眼。慧海道:“师主要走,老衲绝不为难,不过要是有人另有意见,老衲也不能阻止。‘杨承先苦笑道:”老和尚打得好算盘。’忽然间身子一矮,从一旁窜了出去。钱坤大叫一声,随即追上。

  但听得杨承先倏地已在围墙之外,朗声说道:“我要说几次你才明白,那件事根本与我无关!‘接着便是钱坤的声音说道:”既然无关,为何要跑?给我站住!’‘你是疯子,我如何不跑…’声音越去越远。

  那常知古见众人都走了,便摸摸鼻子,也来到李段两人面前,说道:“看样子所谓的嵩派,就到此为止了。我常知古当时说要帮忙的门派既然已经不存在,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两位珍重,后会有期。‘段华道:”自你加入嵩派以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趁这个机会将功折罪,更待何时?’常知古一愣,神情不悦地道:“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为了嵩派得罪了不少正派中的朋友,到头来不但是一场空,说不定从此还得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奈何欺人太甚?‘

  段华淡淡地道:“你是墙头草。‘常知古大怒,’哼‘地一声,扭头就走。忽然间,众人只见几道寒光一闪,慧海同时叫道:”小心…’那常知古左避右闪,终于闷哼一声,滚倒在地。却是段华突施暗袭,发刀往常知古身上招呼。只见那段华双手伸出,十指头上又夹上四柄飞刀,作势还要往常知古身上补。慧海眉头一皱,袍袖拂去,说道:“嗟!趁人之危!‘

  便在此时,那李永年忽然双掌发起,迳往慧海背上推去,而段华原本作势往常知古身上的飞刀,也忽然拐了一个弯,直往慧海身上去。这两人一前一后,突施偷袭,手法既快,距离又近。慧海出手救人一招既老,百忙当中顾得了前面,就顾不了后面,心中大叫一声:“糟糕!‘背后李永年双掌已至。慧海护体神功自然发劲,全身内息凝聚于背,挡住了李永年这一击。他同时手上向前急抓,但因为内力不纯,无论如何已经来不及拦下四柄飞刀了。

  段华眼见得手,趁此一隙,便往一旁窜去。没想到前方又有一个光头和尚挡住去路,大惊之余,凝神瞧去,却不是慧海是谁?瞥眼见到左元不知何时已经窜到慧海身前,竟用身体挡去了两柄飞刀。

  段华又怒又急,面就给慧海一拳。那慧海于千钧一发之际,让左元化解危机,出了一头冷汗之余,对段华也动了怒。伸掌格来,呼呼有声。段华不以内功为擅长,拳头才碰到慧海的掌缘,顿时感到一阵炽热,拳头差点握不紧。他下意识地撤拳缩手,可是在慧海这样的高手面前,如何能让他说撤就撤,但见慧海双掌掌影幢幢,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段华顿时感到左支右绌,累出一身汗来。

  慧海不大怒,喝道:“你还执不悟吗?‘手上毫不放松。段华但觉慧海掌上劲力越来越大,而且似乎可以永无止境地往上加。他越感吃力,就越不敢松手,只怕自己手一松,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其实慧海气归气,却还不至于因此萌生杀意,不过段华的顽强还真是惹恼了他。慧海一连变了六七套掌法,每一套都使不到十招就换,段华光是瞧着都眼花了,如何能是对手?堪堪拆上百招,倒退连连,直到背脊撞上墙壁,这才‘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双腿逐渐瘫软,几乎站不起来。

  众人见慧海神功若此,无不感到骇然,而且看这样子,慧海还是故意教训于他,否则真要取他性命,段华就是有十条命,现在也一条不剩了。

  段华瘫了,那李永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与段华一前一后夹击慧海,却因慧海先运劲对付他,在内力震之下,五脏六腑仿佛都翻了一翻,那独孤庆绪哈哈一笑,伸出竹,便趁机将他点倒。

  慧海见两人再无反抗能力,便去关心左元。那左元捋起衣服,出外衣下的‘穿山宝甲衣’,众人这才知道他连挨两次飞刀却毫发无伤的秘密。原本这宝衣左元已经让给张瑶光穿了,但因为今天日子特别,所以在张瑶光的坚持下,左元才又穿了回来。

  慧海哈哈一笑,道:“今天若不是左施主的帮忙,老和尚说不定要灰头土脸。哈哈,和尚终究是老了…‘左元道:”我不过是仗着宝衣刀不入,这才让他们措手不及,大师内力深厚,晚辈不知何时才能练到这般地步。’两人一番客套。

  独孤庆绪道:“我说和尚,你还是赶紧押着这两人回去吧,要聊以后不怕没有机会。‘慧海道:”那是。’拉过左元,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没了李永年,今天这场盛宴就单纯多了,官彦深虽然不简单,不过只要你小心在意,谅他孤掌难鸣。‘左元道:”晚辈识得。’

  慧海又道:“有什么事不必自己出头,要是办不了,就推给老乞丐,他会继续留下来。‘左元听他代了这么多细琐的话,那是没把自己当成了外人,想自己不过是个小伙子,却让少林丐帮的首脑人物这般看重,不感动莫名,点头连连。

  慧海转向官彦深道:“老衲急于妥善此事,必须先赶回少林,不能亲眼目睹武林新门派的诞生,实乃憾事,还请官盟主见谅。‘官彦深道:”哪里,哪里,方丈大师言重了。’慧海又向夏侯仪等人一一道别,这时围墙后面忽然转出六个和尚,各持、禅杖、方便铲,前来向慧海行礼。原来慧海早有准备,只是一直没倚多取胜。那慧海便让来人两两押着李段两人前行,自己跟在后头走了。

  便在此时,那秦北辰忽然从一旁窜了出来,跑到会海跟前,伸开双臂,拦住众少林弟子去路,大声叫嚷道:“大师救命,我父亲身受重伤,必须要李掌门的太心经方才能救!‘

  慧海颇感为难,说道:“这…‘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从李永年身上把那半册太心经摸了出来,还给左元,道:”我把这本经书物归原主,现在李永年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令尊的伤势,既由左元而起,秦施主不如还是回头找他吧。’

  秦北辰无奈,只得回头找左元。左元依承诺不能拒绝,但却又不想直接面对他们父子,晃了晃手上的半册心经,说道:“你既然做到了我的条件,令尊的伤,我不会不管的。这么吧,我把这半册经书交给你,你自己依法替你爹疗伤,从此两不相欠。如此可好?‘

  秦北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那左元年纪比自己还小,初见的时候,根本毫无武功可言,如今却一连击败了九龙传人两大高手,应该就是这太心经的功劳了。要是这本经书真能落在自己手里,那可比仅仅治愈父亲的伤势还好上千百倍。他虽然极力克制,但脸上兴奋难掩,不由得颤声道:“如此的话,那自然…自然…很好,多谢了…‘他可不知道这疗伤篇中毫无练功的口诀,而若无太神功的内劲,疗伤篇的疗效也是大打折扣。

  不仅秦北辰不知,场上众人也都是一知半解,一听到左元居然要将半本太心经送人,无不大呼可惜,甚至有人开始动起脑筋。只是不论是谁,在慧海眼前就算有这样的打算,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左元丝毫不觉得痛,倒是秦北辰接过手之后,双手微微发颤,明明已将之掂在手中,还是不敢相信一切来得这么容易。

  不过众人暗地里冷峻的目光,还是让秦北辰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拿了心经,马上转身告辞。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挡在面前,秦北辰万分尴尬,唤了一声:“新…新月…‘

  那柳新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劈头便问道:“你怎么处理我的事情?‘张瑶光赶紧从旁追了上来,伸手挽住她的臂膀,劝道:”这个好的负心汉,还理他做什么?我们走了啦…’使劲拉她,却怎么也拉不动。

  秦北辰看了左元一眼,定了定神,说道:“反正现在孩子也不在我身边了,要是你愿意的话,现在就跟我走,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张瑶光惊叫道:”新月姊,千万不要…’

  柳新月先是轻轻拍拍张瑶光的手,然后从她的臂弯里慢慢地将手出来,两眼始终盯着秦北辰,说道:“那可是你的亲骨,你心中真的舍得放下吗?‘秦北辰道:”既然他的娘要把他要回去,他的爷爷又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的将来我想我是管不着了。再说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儿,你想要几个就有几个,旁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柳新月嚷道:“那不是旁人,他是你的亲骨。‘秦北辰道:”那没有差别,我要的只是你…’一言未了,那柳新月突然飞身上前,抢了秦北辰手中的太心经,扭头便跑。

  事发突然,那左元站得最近,却是任她从面前抢走心经,毫不拦阻。而既然左元毫无表示,柳新月在通过慧海面前时,慧海也毫无动静。秦北辰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喊道:“新月,你做什么?‘那柳新月更不停留,嚷道:”你不是我认识的秦北辰,这般狼心狗肺,你不是人!’秦北辰大叫:“我是秦北辰,我是…‘忽然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追去,同时喊叫道:”新月,你快回来,没了那本经书,我爹他会有危险的!’转眼两人都已经转过围墙,却依稀仍听得那柳新月语带哽咽,大嚷道:“你们父子两人都该死…‘渐渐去得远了。

  张瑶光追到墙边,大叫:“新月姊!新月姊!‘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惹得左元急忙上前安慰。无独有偶的,一旁几个家丁拥着秦刚也追了出来,一边大喊着:”少爷!少爷!’一边急急忙忙地弯过围墙。

  那慧海多瞧了这几幕,苦笑一声,再度与众人作别,这才领着门下弟子,押着李段两人去了。

  众人目送慧海一行人离去,会场上人数骤减,顿时清静了不少。丁盼见常知古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全身不住颤抖,知他中了段华喂了毒的飞刀,此刻毒随血行,正在勉力克制。念及多年情谊,叹了一口气,向官彦深讨了段华留下的解药,扶起常知古,往另一边走了。

  那官彦深见再无旁事干扰,于是便道:“来,咱们掌门人的推选只进行了一半,时候也不早了,别耽误待会儿用饭的时间。接下来…该谁了?‘

  左元跃身上台,与官彦深拱手道:“左元不自量力,想继续请教官盟主的高招。‘官彦深心道:”你这臭小子…’脸上不动声,说道:“左贤侄刚刚才力拼多人,接连挑战,可对你有些不公平。‘

  左元道:“晚辈年轻气盛,力气也长些,说不定还占了便宜。‘王贯之道:”你是占了便宜,你身上的东西刀不入,挨了拳头也不疼,那还比什么比?’左元道:“说得也是。‘便动手将宝甲衣了下来。

  夏侯仪这时也走上台来,说道:“左贤侄,你还是先下去吧,要是你真的用车轮战的方法,把我们这些老头儿都打下去了,在这么多宾客的面前,我们这些老脸,可要往哪儿搁呀!‘

  气氛难得轻松,众人脸上都挂了微笑。韩少同亦道:“左元,你就先下来吧!‘左元见独孤庆绪也点头示意,众意难违,于是便走下台来。张瑶光趋上前去,轻轻地挽住了他。

  夏侯仪目送左元下台,随即笑道:“其实官盟主筹备九龙门派已久,实在是一辈子的心血所系。如今美梦成真,心愿得偿,按理这首任掌门的位置,便应该由你来坐才是。‘

  官彦深心道:“你故意挑现在才说,不嫌太迟了吗?‘谦逊道:”筹备是一回事,实际掌管派务运作又是另一回事。夏侯老弟能将同济堂经营得这般成功,足见长才,若能以此经验主持九龙门派,相信必能使本派派务蒸蒸上,人才兴旺,武林扬名。’

  夏侯仪道:“哪里,哪里。同济堂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生意,如何跟一个门派相提并论?只不过既然有人抬爱,小弟只好当仁不让,上台来共襄盛举,还请盟主手下留情。‘官彦深道:”老弟客气了,咱们兄弟俩也好久没练了,趁这个机会,正好彼此切磋一下。’

  两人言不及义,各自谦逊一番,夏侯无过从一旁将长剑递上。夏侯仪道:“抱歉,夏侯家世代都用剑,并非针对盟主空手而来。‘官彦深道:”好说,好说。’左足伸出,前三后七,上身不动,双手缓缓拉开,道:“请!‘

  夏侯仪接过长剑,左手捏了一个剑诀,摆了一个起手势。官彦深右掌倏地探出,发了第一招。夏侯仪剑尖颤动,往右一偏,却是先让了这一招。夏侯仪竟这般客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官彦深甚感满意,心想:“难在你这般客气的面子上,待会儿不让你输得太难看便是。只是过了这关之后,那个小子却大是棘手…还有,他居然没获得九龙派掌门的同意,就擅自将太心经给了别人,这笔帐可得好好地算一算。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让他把给出去的那一半默写回来。‘他谋算甚远,还没打败夏侯仪,便先考虑到了左元,这也可见左元先前的表现,让他不得小觑。

  官彦深喝了一声:“好,小心了…‘双掌十指并拢,各作手刀状,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左右替,像个车轮一样地往前转去,威力陡强。那夏侯仪只有脚下步伐跟着加快,绕着圈子不住打转,手上长剑却是随意点指,好整以暇,轻灵飘逸。

  两人一刚一柔,一快一慢,正好形成了强烈对比。但是数招一过,官彦深掌风带了开来,呼呼有声,正是霹雳斩的手段。那夏侯仪再也不能举重若轻,剑光一抖,霎时场都是剑影错纵横,果真便如漫天雨花。两人对于对方的武功都算得上是了若指掌,所以一开始的几十招算是热身,真要取胜,那就非得使出看家本领不可。

  台上打得烈,台下人人关心最终结局,几乎都是屏息以待。荀叔卿靠近韩少同身边来,低声说道:“依你看,谁的胜算大?‘韩少同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一会儿,与左元道:“依你看呢?‘左元道:”依目前的情况看来,官彦深的胜算大些。’

  荀叔卿问道:“何以见得?‘左元道:”夏侯仪雨花剑法虽奇,变化虽多,而且看样子始终把官彦深罩在剑网当中,可是官彦深并无手忙脚的状况发生,而且始终不疲态,想他仗着自己内力悠长,打算跟夏侯仪长耗下去。如此看来,夏侯仪若没有令人惊奇的意外之作,千招之后,就要陷入官彦深的设计当中,最后让人以实破虚,以内力强弱定胜负。’

  其实韩少同与荀叔卿也都是做类似如此的看法,只是他们心向着夏侯仪,都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夏侯仪有希望获胜’的推论。问题是荀叔卿觉得恐怕不是如此,韩少同也不愿说出有违自己专业判断的话,于是才双双求问于左元之口。

  在听到左元说出‘官彦深胜算大’时,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暗叫了一声:“果然如此。‘但纵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暗中祷祝。

  那韩少同两眼怔怔地瞧着台上战况,隔了半晌,忽道:“左兄弟,要是夏侯仪真的不幸落败了,你就干脆上场,把九龙门派的掌门抢到手中。‘左元一愣,说道:”你是说…我?’

  韩少同转过头来,正经八百地道:“没错,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嵩派今元气大伤,说不定就此烟消云散。这本是武林从此安逸太平的契机,但九龙派若不是夏侯仪掌权,武林必又多事。‘

  左元不觉得夏侯仪有比官彦深高明多少,摇头道:“这个…唉,不成的!‘韩少同道:”既然今天一定要推举出一个掌门人来,兄弟抢来做了,有何不可?只要你把权责分配下去,让夏侯仪、封俊杰帮你多担待些,事情没么复杂。’

  左元心道:“连你也把我当成小孩子了。‘颇不开心,摇头道:”不行,我做不来。’韩少同扳过他的肩头,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与他说道:“时势造英雄。在这个时候,你就站在这个当口,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考验,你要是选择逃避,不但可惜,也辜负了众人对你的一番期望。‘

  左元道:“我今天之所以来参加这个什么大会,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我因为约了秦氏父子来,所以不得不来。最多就是还想找李永年,跟他把话谈清楚,如此而已。至于九龙门派谁来当家做主,我实在没有兴趣,也不想干涉。我本来就不知道我是什么传人,今后也不想与它有任何瓜葛。‘说到后来,语气斩钉截铁,只望韩少同打消继续游说他的念头。

  韩少同发怒,道:“你…‘独孤庆绪从一旁上来,说道:”韩兄弟,左元他还年轻,有些事情当然没有你这个老江湖考虑的多。再说,年轻人有些个性,有些坚持是很好的事。你想想你年轻的时候,脾气比他还大呢!’

  这番话说动了韩少同。他怒气稍歇,说道:“我是太冲动了,可是事情迫在眉睫,现在才知道左元不在控制之内,实在令人感到心灰意冷。‘独孤庆绪笑道:”我知道那种感觉。可是你想要靠你个人的力量,去改变所有你认为应该的事情,那是很困难的。有句话叫:“人定胜天。”能胜天固然很好,但我倒觉得大部分的时候,是人力有时穷。老弟啊!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们有时候觉得人很伟大,有时候却又觉得人很渺小?’

  韩少同不正面回答,戏谑道:“不行,不行。大哥要是继续跟慧海大师在一起,说不定就要出家了。‘独孤庆绪知道他明白,但还是道:”我们人成功得志的时候,站在山巅上往下看,觉得人很伟大。但要是失败丧志之时,站在山谷底往山上看,自然觉得人很渺小。殊不知一个人之所以能站在山巅上,山脚下不知躺了多少失败者。所以凡事只要尽其在我,至于成不成功,又何必太过在意呢?’

  官彦深道:“我什么我?走!‘说着,身便往后退。官晶晶顾及他伤势严重,急忙向前扶去。那夏侯君实比她更紧张,大叫:”晶晶!晶晶!别走!别走!’起身便要往前追。

  夏侯仪喝道:“君实,给我退下!‘夏侯君实回头哀求道:”爹,请你不要赶晶晶走。人说百善孝为先,她为她父亲尽孝,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你又何苦为难她呢?’

  夏侯仪怒道:“我何苦为难她?她要对付的人是我,是你爹啊!你还会说百善孝为先,那你自己呢?有了子就不要老子,当真是要气死我吗?‘夏侯君实道:”你设计她入壳,这是你的不对。’

  夏侯仪将脸一扳,喝道:“你说什么?‘夏侯君实退了一步,说道:”请爹息怒,孩儿不是故意的。’回头瞥见官彦深父女两人越走越远,赶紧说道:“爹,我去带她回来跟你赔罪,你等等…我去带她回来跟你赔罪…‘他边说边往后看,同时不住往后退去,瞥眼见到官彦深父女俩弯过墙角,立刻转身拔腿就追去。

  夏侯无过追出几步,喊道:“大哥,大哥!‘夏侯仪道:”让他去吧!过了几天他把身上的钱花光了,三餐无以为继,就会跑回来了。’夏侯非走近身来,低声道:“真的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吗?‘夏侯仪自信,语带轻蔑道:”无妨。’上前两步,向台下的左元道:“贤侄,眼下就只剩下我们叔侄俩了。怎么?有没有兴趣陪夏侯叔叔练一练?‘

  左元道:“夏侯叔叔技群雄,左元甘拜下风。‘夏侯仪道:”哦,是吗?’左元道:“当然。‘夏侯仪道:”难道你不想把寒月刀拿回去吗?’左元道:“左元的武功,不靠神兵利器,拿在手上,徒增困扰。既然这把寒月刀本是九龙门的镇山之宝,不如就当是晚辈作为夏侯叔叔当上掌门的贺礼吧!‘

  夏侯仪心中将信将疑,脸上倒是欣然接受。现场宾客这时便有人名正言顺地向前恭贺,口中已称‘夏侯掌门’。另外有一些人则趁着场面混乱,悄悄离去,如庄铁铮、公孙千里、吴延旭等。这些人原本就不是九龙传人,他们选择离去,夏侯仪并不特别干预。倒是白垂空父子与王贯之,夏侯仪特地亲自安抚,更协调淳于中师徒,特别照顾白垂空的伤势。

  当晚夏侯仪便大开筵席,独孤庆绪与东双奇、丁盼等人都是座上嘉宾。左元今天大发神威,座上众人却大都直至今才知他就是左平熙的儿子。私底下除了颇多谈论之外,见他与张瑶光行影不离,更是引来不少侧目。尤其在他们知道张瑶光的身分之后,言谈之中不免加油添醋,臆测天,这当中自然没什么好听的。有几句话钻进张瑶光的耳朵里,气得她想当场翻桌子。

  左元拉住她,说道:“等一下我们就去找小茶,找到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这些人我们一个也不识,理他们做什么?‘张瑶光大发娇嗔,道:”我不吃了。’左元正好向夏侯仪告辞。夏侯仪便让人安排房间,左元称谢,跟着来人下去了。

  那夏侯家的家丁领着左张两人来到一处客房。左元趁机向他询问小茶还有封俊杰的下落,那家丁先说自己不知,不过可以代为询问。家丁下去,张瑶光问道:“你干嘛问封俊杰?我们不是要走了吗?‘左元道:”他今天受伤之后,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我想看看他好了些了没。’不久那家丁转回,小茶却跟在他的后头来了,手上居然还抱着那个婴孩。

  张瑶光见状,颇有不悦之情,说道:“你是不是抱出感情啦?怎么还抱着他?‘小茶道:”小姐,别这么说嘛,这小孩很可爱呢!再说,我不知道要抱给谁好,又不能扔下他,所以就一直抱着啰!’

  左元道:“我们抱去还给封前辈嘛!‘便向带领小茶的家丁询问。那人道:”封爷在另一头房间休息。’说着往前指去。左元道:“透着灯光那间罢?‘那人称是。

  张瑶光从间摸出两个铜钱要赏给他。那人坚持不受,再拜而去。小茶道:“这家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三分诡异。哪有要赏钱给人,还有不要的?‘张瑶光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才正常吗?’

  左元道:“好了,先别说了,东西收拾收拾,一起走吧!‘两女便进房去收拾。不一会儿出来,跟着左元到指点的房间去。

  三人走到房门旁。左元见门扉虚掩,便直接推门,探头进去。一个姑娘原本坐在前,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左元与她一照面,奇道:“如意?‘走进门里。

  那人正是夏侯如意。她忽见左元到来,一时不知所措,站起身来,退到一旁,叫道:“左…左大哥…‘张瑶光与小茶先后进房。夏侯如意一一点头示意。

  左元道:“你怎么躲在这里?早上怎么不见你出去看热闹?‘夏侯如意道:”封前辈中毒,我过来看看伤势有没有变化。’左元看了躺在上的封俊杰一眼,道:“他还好吧?‘

  夏侯如意道:“卯酉追心针的毒虽然猛烈,但不难。解药略有一点昏睡的作用,待得清醒,应该就无大碍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所以我过来看看。‘边说边往门边走,看着张瑶光与小茶,问道:”这两位是?’

  左元上前介绍了,也把夏侯如意介绍给二女。两人听到眼前这位姑娘竟是夏侯仪的女儿时,都不吃了一惊。

  夏侯如意看着张瑶光,说道:“张姊姊长得好标致啊,我常听大哥提过你。‘张瑶光听到有人赞她,纵使对方是个女的,却也有些高兴,道:”是吗?他都说了我什么?’

  夏侯如意笑而不答,回头跟左元说道:“大哥放心,你交给我东西,我不会拿给任何人的,包括我的父亲、师父,都一样。‘左元道:”我知道那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自责。’

  夏侯如意脸上不见有略显轻松,或如释重负的表情,取而代之的,仿佛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左元抓不着小姑娘的子,只是道:“真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侯如意嗫嚅道:”那…那可真多谢你啦…’

  左元笑道:“傻丫头,谢什么?‘夏侯如意看了张瑶光一眼,续道:”不过,来不及了…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左元道:“什么?‘夏侯如意道:”没有…’

  左元瞥眼瞧见张瑶光正瞪着自己,感觉有些尴尬。还好那夏侯如意接着续道:“大哥,我要走了。‘左元道:”嗯,早点休息吧。’夏侯如意道:“不是,我是说,我要离开这里了。‘左元道:”你要回临颖再世堂吗?’夏侯如意摇头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也许不去那里了。‘

  左元想问:“这是为何?‘忽然间却已能体会她的心情。若不是张瑶光在场,自己或许会忍不住想要轻轻抱一抱她,安慰安慰她吧。左元心中一团混乱,终于还是闭着嘴巴。

  夏侯如意走到门边,回头说道:“大哥,要是没事的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我爹他这些天来,让我感觉怪怪的,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张瑶光道:”你爹也许本来就是这个脾气,只是你跟你大哥,都没搞清楚吧?’夏侯如意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吧…‘又看了左元一眼,退出门外,转身去了。左元想起初次见她时,她女扮男装,还是个活蹦跳的小姑娘,今一见,虽然沉稳多了,却也失去了往日欢笑。

  张瑶光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说道:“大哥?你年纪多大?什么时候当了大哥啦?‘左元避重就轻道:”我年纪虽然比你小,却比她大。她不叫大哥,叫小弟吗?’

  张瑶光还要再问,忽然上一声轻噫,却是封俊杰醒了过来。左元心中大叫:“好险!‘上前问安。

  封俊杰道:“什么时候了?‘左元一愣,不知他问的是什么。封俊杰续道:”飞烟这个丫头,一个人在外头这么久,也不知溜到哪里去了?不行,我得出去找她。’说着和衣,下得来。

  左元见他神情恍惚,赶紧要小茶把小孩抱到他面前,说道:“前辈,孩子在这儿呢!‘封俊杰看了一眼,眼睛一亮,道:”原来你跟那个姓张的姑娘孩子都这么大了?亏我女儿一心惦记着你…不行,不行,我得去告诉她,要她早点忘了你…非要忘了你不可…’

  张瑶光大窘,脸上红得跟什么似的,大嚷道:“封前辈,你…你怎么胡说八道!‘左元则是大惊,拦在他身前道:”封前辈,封姑娘她…她已经死了,我跟你说过,你忘了吗?’封俊杰嘿嘿两声,倏地挥出一拳。左元矮身闪过,依旧拦在他身前。封俊杰道:“臭小子,你胡扯些什么?当初若不是我们父女俩把你从火场救出来,你焉有今?你想甩掉我女儿,也不必用这种手段。让开!‘当头又是一拳。左元见他不像开玩笑,连忙闪过,封俊杰身子一窜,从门口奔了出去。

  左元心中大急,望着张瑶光问道:“怎么会这样呢?‘张瑶光道:”我看他脸色不错,一开始举止也算正常,只有对于封姑娘的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想他可能心中无法接受封姑娘过世的消息,打心底不愿意承认,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左元道:“他神智不清,就这么跑出去,只怕有闪失。我们追去,顺便走了吧。‘

  虽然左元有许多事情都还要询问张瑶光的意见,但只要他一做成决定,张瑶光却很少反驳。当下便拉着小茶,跟着左元后面。

  左元既要追人,又要不时回头看着张瑶光与小茶,当然追不上封俊杰。出城不久,便失去了他的踪迹。左元一脸茫然地站在岔路口上,二女随后赶了上来。

  张瑶光左右见不到半个人影,知道跟丢了人,上前宽慰。婴孩虽小,但抱在怀中还是要有些力气,小茶武艺低微,累得头大汗。左元想去接手让她休息,张瑶光却轻轻推开他,抢着从小茶手上接过婴孩。

  左元取笑道:“你抱得好的嘛!‘张瑶光转过身去,逗着小孩子道:”我们别理他,叔叔是坏人…’忽然间一阵晚风吹过,左元低声道:“有人!‘西北方向黑影一晃,左元身子一动,上前去。

  只见那道黑影二话不说,手中钢刀一晃,就往左元身上砍来。左元让了两招,问道:“朋友,可是认错人了?‘那人低嗓子道:”夏侯掌门要我来要你的命!’舞刀霍霍,毫不停歇。左元心念一动,身子穿来穿去,倏地看准时机,伸手一抓,就抓在刀背上。那人用力回夺,刀上内劲传来,差点要松手撤刀。

  那人笑道:“嘿嘿,好家伙。‘收刀而立。左元道:”果然是你。’张瑶光抱着孩子,不便上前,远远问道:“没事吧!‘左元道:”没事。’把那人带到二女面前,介绍道:“这位是陆雨亭,我爹的徒弟。‘

  陆雨亭没要左元介绍二女,拉着左元到一旁,说道:“夏侯仪知道你逃走了,正派人四处追,你带着女人孩子,还是快走吧!‘左元疑道:”你投靠了夏侯仪?’陆雨亭道:“夏侯仪答应会想办法,把王贯之交给我。‘左元点了点头。

  陆雨亭续道:“再说,我继承了寒月刀法,说实在的,我才是寒月魔刀的传人,要不是有我,夏侯仪有那么简单放过你吗?‘左元道:”应该说,因为有我的关系,所以夏侯仪才需要你。’陆雨亭哈哈一笑,说道:“所以我要你好好活着,这样,我才能受到重用。哈哈哈…‘

  左元摇摇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保重了。下次见面,只怕没那么简单了。‘陆雨亭道:”下次的事,下次见面再说。’抱拳与三人作别,走出几步,回头道:“过几天夏侯仪要去开宝藏,你去不去?‘未待左元回答,迳自走了。

  张瑶光走近左元身边,低声道:“这人的话,不能尽信。‘左元道:”我知道。’

  三人连夜赶路,一直往西走去。过了几天,来到禹县。张瑶光道:“反正没地方去,我想偷偷回紫山看看。‘小茶道:”不知新月姑娘回去没有,我们可以顺道去找她。’张左两人正有此意,于是便往紫山行去。

  这天三人来到山下,但见景物依旧,人事却已全非,心中各有感叹。在山脚下的茶棚小歇,一时相对无言。

  忽然间一声熟悉的笛音清响,张瑶光竖起耳朵,低声道:“有人来了。‘小茶赶紧将婴孩用襁褓布条紧紧缚在口,屏息以待。左张二人则是继续喝茶,留心注意。

  那笛声来得好快,四面八方好像都有,而且逐渐向茶棚而来。左元道:“大家留神,是冲着咱们来的。‘话才说完,前方竹林里人影晃动,抢出两道人影。这两人毫不停步,直往茶棚而来,带头的人身影颇为眼,张瑶光定睛一瞧,不待那人走近,已经开口唤道:”舅…舅舅?’

  来人正是柳辉烈,后头跟着的也不是旁人,而是管竹生。

  管竹生上前见礼,道:“大小姐!‘张瑶光站起身来,说道:”管先生如何如此客气?’管竹生道:“当我泯灭良知,没有力拒惑,确实是我的错,不过我后来非常不安,经常到后山去探望张真人。还好他大人大量,对我没有什么苛责…‘张瑶光冷冷地道:”是吗?’

  柳辉烈上来打圆场,说道:“管左使是真的知道错了,一知道你回来,立刻从山上赶下来接了。‘说着,把近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那李永年与段华被少林寺掳去的事情,在崔慎由回到紫山之后,就传开了。当时管竹生在与他经过一番商讨后,便下定决心,要重新将张紫请出山来,继续主持紫山。于是他们把所有与李永年有关的人,通通赶了出去,以便接张紫。只是那张紫好不容易可以身,已经不愿意再担这层关系,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后来得知柳辉烈就在山下,那柳辉烈与张紫有亲戚关系,于是两人便去向他赔罪并请他上山。张紫不堪其扰,竟然躲了起来。

  三人无奈。崔慎由继而想起在同济堂见过张瑶光,如果她肯回来,一定也能号招旧部。于是布下眼线,四处寻找她的下落。正好张瑶光自己送上门来,以致尚未踏进紫山门的地界,柳管两人,就已经到了。

  张瑶光想起当情况,余悸犹存,踌躇不决。柳辉烈大敲边鼓,极言她应该回来主持大局,恢复往日生气。张瑶光想起那天在山路上碰到孙大娘的情况,颇有些心动,于是便问左元的意见。

  左元道:“不如先上山看看情况再说吧?‘柳管二人巴不得有这么一句话,立刻让人开路上山。途中柳辉烈曾问起女儿的下落。张瑶光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了。管竹生道:”等到此间大事一了,我们立刻派人下山去找,以我们的本事,不愁找不到人。’柳辉烈知道大局为重,只有叹气。

  进得山城,可能是早有人事先通报,街上两旁人群站开,一见到张瑶光,不是脸笑容亲切地喊她‘大小姐’,就是泪面地要她回来。张瑶光在这儿住了十来年,城中街道、一石一瓦、一草一木,在她眼中无不充回忆,尤其一回到旧住处,眼泪差点要掉出来了。

  左元心下雪亮,趁着无人的时候,私下与她说道:“你不是迹天涯,四处为家的料,想回来,就回来吧。‘张瑶光大惊,问道:”那…那你呢?’左元见她这般紧张,笑道:“我也不是迹天涯的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张瑶光脸上一红,啐道:“谁…谁要你回来找我?‘忽然想到不对,问道:”你要去哪?’我想去看看夏侯仪开宝藏,里面说不定有我先人的东西。‘张瑶光马上嚷着要陪他去。左元不同意,说道:“紫山若要重新开张,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有你坐镇,你舅舅还有管崔两人,绝对成不了事的。’

  张瑶光道:“可是我怕。‘左元道:”怕什么?万氏父子打入大牢,葛聪、杨承先、段华除名,崔慎由虽算不上忠心,但是他老成持重,做事一向有分寸,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张瑶光说不过他,也只有点头了。左元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颇有动人之处,杏眼桃腮,娇滴,忽然在她嘴边一亲,然后倏地逃开,嘻嘻哈哈道:“这回你可打不到我了…‘张瑶光颊上一阵飞红,娇羞无限,心道:”这回我干嘛打你…’

  左元待了两天,便即出发。那望云骓在嵩派时代虽没人骑得动它,但待它却也不错。这次左元要赶路,小查就去找了出来。而它也似乎还认得左元,挨挨擦擦,颇为亲热。

  有了望云骓,左元一路赶到白鹿原,前后花不到三天的时间。路经九龙殿时,这才赫然发现除了九龙台已经烧毁之外,整座原本金碧辉煌的九龙殿,还有殿旁的庄院,也都付之一炬。左元猜想,这说不定是官彦深回头干的,因为他不想将毕生心血,白白送给夏侯仪。

  左元循着记忆中的路,往山上的石窟驰去。上山之际,但见前方人影绰绰,心念一动,将马儿牵进林子里藏了。然后绕路上山。才溜到山神石庙前,却见夏侯仪大发雷霆,在庙门前见人就打,口中怒骂道:“走走走,你们都走好了!‘白垂空父子正好走过左元面前,左元身子一矮,躲进树丛中。

  只听得白垂空一边走,一边冷嘲热讽地道:“嘿嘿,石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找我们出气个啊!‘’爹,要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何要费那么大的功夫做这些机关呢?‘’这个机关不就是用雨花剑与寒月刀做为钥匙,夏侯与左家两家上一代的人早就有了,这机关他们也已经开过了,里面留了一堆两人互相写给对方的欠条,嘿嘿…‘’难怪那个左元会太心经,太心经是给左平熙拿走的。‘’那还没什么。重建九龙门要钱,成立九龙门要钱,维持我们这些人的开销也要钱。既然所谓的宝藏空无一物,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难道我们爷俩还去同济堂搭伙吗?你还年轻…‘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远,终至细不可闻。

  左元探出身子往前望去,但见所有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在离开,口中抱怨连连。夏侯仪既然要当掌门,手底下当然要有一些人处理杂务。这些人武功不高,但都是维持九龙门派基本运作的人,如今经费没有着落,他们要离开,夏侯仪也留不下来。

  看着夏侯仪发完脾气,垂头丧气地从另一边下山,身后只有夏侯无过与夏侯非陪着,背影相当落寞。左元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官彦深设计了一辈子,最后为夏侯仪所设计;而夏侯仪设计了一辈子,最后竟然给自己的先人设计了。也不进庙去瞧了,骑着望云骓,缓缓踏上归途。

  三年后的一个上午,紫山城里张灯结彩,会真殿上贺客盈门。这一天正是庆祝左元接任紫山掌门的典礼,不论黑白两道,若不是掌门帮主亲自出席,就一定派人送礼到场。城中街道万头钻动,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会真殿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把头探进桌子底下,叫道:“问儿!快点出来,等一下姑妈找不到人,又要生气了。‘一个三岁左右的稚童,从桌子的另一边钻了出来,脸笑容地道:”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忽地一回头,撞在一人的腿上。

  丫鬟把头探出桌上一瞧,赶紧说道:“哎呀,对不起,韩爷,问儿他不是故意的。‘那人哈哈大笑,说道:”道什么歉。’蹲下身子搂起孩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孩童倒不怕生,说道:”我叫秦问。’那人抬头,说道:“小茶姑娘,这是封俊杰的…‘小茶点头道:”是的。’

  那人正是韩少同,左元一直把他当师父看待,接任掌门,自然非请他来不可了。韩少同看着秦问,感触良多,温言道:“厅上人多,别跑太快。‘秦问点点头,忽然跑回去抱着小茶的腿不放。

  忽然厅外一阵声响,却是柳辉烈朗的笑声说道:“独孤帮主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请,请…‘韩少同脸上笑容浮现,起身向前去。独孤庆续见到他,也是喜不自胜,握手寒喧,亲热异常。

  接着一些重要宾客,在紫山门门人的带领下,也都一一进到殿上。如钱坤、丁盼、荀叔卿等等都在此列。还有当年奉左元为盟主的四帮帮主:陈保义、孙刚、冯子超、褚文贵等,也因为加盟了紫山门,成了座上嘉宾。少林方丈慧海则因不克前来,派了悲观前来送礼。

  管竹生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小茶进去请左元。小茶抱起秦问,依吩咐走到殿后厢房去请左元

  房门开处,左元与张瑶光双双走了出来。张瑶光忽然叫住左元,亲自动手替他整理衣襟,拉拉衣摆。那左元忽然长吁了一口气。

  张瑶光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事到临头了,可不许你退缩。‘左元道:”哎,我今终于了解张真人的心情了。也不知樊大哥赶得回来赶不回来?’张瑶光道:“你知道就好。‘退出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番,颇觉得满意,反问道:”那你瞧,我看起来怎么样?’左元道:“美极了,像仙女下凡。‘张瑶光道:”你就会敷衍我。’左元道:“你已经问了十几次啦!‘

  忽然两道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其中一道立刻嚷道:“我说吧,不就在这里了吗?‘另一个人道:”废话,你带着我绕了半个山,最后却说在这里,你当我是白痴啊…’

  左元见这两人来了,便打从心眼里笑了出来,招呼道:“蒋前辈、于前辈,你们怎么不到厅上去喝酒,跑到后面来干什么?‘

  原来蒋大千与于万象听到消息,两三天前就到山上来了。两人与张左两人都有情,在紫山城颇吃得开,一时开心,颇有些不想下山了。

  于万象道:“我跟我兄弟打了一个赌,这几天搁在心里难过,非得找你问问不可。‘左元道:”有什么事居然是北双雄不知道的,这可奇了…’

  蒋大千眉开眼笑,道:“没错,没错,天底下哪有我蒋大千不知道的事,我就劝他别跟我赌,他就是讲不听。‘于万象道:”听清楚,他是说北双雄,北双雄就包括我,所以我无所不知,别说我没提醒你。’

  左元怕他们一说起来就没完,连忙嘴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呢?‘蒋大千指着秦问,说道:”我就跟他说,这个娃儿是你跟张姑娘的孩子,他怎么说都说不听,真是气死我了。’

  于万象道:“左兄弟跟张姑娘又还没成亲,怎么会有孩子呢?‘蒋大千道:”你成过亲吗?’于万象道:“跟谁?‘蒋大千道:”什么跟谁?你有成过亲吗?’于万象迟疑一会儿,终于承认道:“没…没有。‘蒋大千道:”那你怎么知道一定要成亲,才能生娃娃?’于万象不服,反问道:“那你成过亲吗?‘蒋大千道:”你明知故问。’于万象道:“那你怎么不生个娃娃出来看看?‘蒋大千怒道:”我是男的,怎么生?’

  两人兀自谈论不休,左元却听得无聊,拉着张瑶光从一旁悄悄走了。小茶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抱着秦问,随后赶上。路上与小秦问说道:“小茶阿姨教问儿的话,问儿都记起来没有。‘秦问点点头。

  小茶道:“好,那你告诉姨,待会儿叔叔接任掌门,问儿要说什么?‘秦问道:”恭喜左叔叔、贺喜左叔叔,左叔叔接任掌门,紫山门如中天,繁荣昌盛…’张瑶光走在前面听了,噗嗤一笑,说道:“什么繁荣昌盛?干脆说财源广进好了…‘

  左元道:“小孩子说这些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反倒有些可爱。‘只听得秦问一番话一路背将下来,续道:”…祝左叔叔与张姑姑早成亲,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张瑶光脸上一红,啐道:“你教的?‘左元道:”怎么样?答不答应?’张瑶光靦腆道:“要一个小孩子帮你开口,你好不好意思啊?‘撇下他,快步向前走去。

  左元看着她的背影,脑海中忽然没来由地忆起了云梦。他不了解云梦这一辈子追求的是什么?临终前又是否觉得自己白来了这一遭?不过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即时把握现在,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遗憾。(全书完)  wWW.baQI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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